凤英带马拉去北山公园找林增茂先生,请他出山主持园景设计工作。马拉亲自拜访受了冷遇,便垂头丧气地一声不吭。无奈凤英只得前往探取虚实。她只说是找老先生学插花,是送给她大哥的。老先生指着一大堆竹篮子让她选,她就选了一个斑驳点点的竹子编的小花篮。随便的五颜六色地插了一棒。插花间凤英报了她和身份,又将马拉拍戏的剧本故事略作讲解。老人听了也不语。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盯着她手里的花笑道:“姑娘那里是插花呀。”凤英笑道:“是林先生教我的。”林增茂见她如此说直朗笑起来。
这时凤英细看那妇人,穿着黑色绣花的旗袍,两鬓稍白,头在后打了个结。脖子上戴着一串精美的珍珠项链,举止端庄。与林先生不拘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冲丈夫一笑道:“老头子,什么事把你乐的?”林先生赶紧向夫人嘻笑道:“我这不是逗小姑娘家开心吗?”凤英赶紧起身问好。老妇人拿起凤英的双手道:“这么白净的姑娘,也学那死老头子玩的脏兮兮的。”凤英笑道:“林先生在教我插花呢。”老妇人却无心去看花蓝,而是直瞟着凤英奇怪的眉目打量了半天,然后才拿过花蓝道:“这就是他教你插的花呀!都可惜了这湘妃竹蓝子了。”凤英听着直啊地叫道:“这是湘妃竹的啊!真不好意思,我看它斑驳的样子,又最小,就是模样儿讨人喜欢。”老妇人笑道:“这说明姑娘有眼力……也不知姑娘眉目可是涂出的形象?”凤英忙道:“天生的。”老妇人一笑道:“天生的眼力啊!”凤英听着她说话总是一语双关,也不知是喜是讽。老妇人又问道:“花蓝是送给谁的?”凤英随口道:“马大哥。”她如此称呼的顺嘴了。老妇人却直笑道:“叫的多亲热!他是你的相好?他挺有福气吗。”凤英立即红了脸道:“不是,是我的老板。”
“噢!”老妇人更显意外地笑道:“姑娘家能对老板这么情深意笃,可是少见。不知你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凤英被她说的面红耳耳赤,无法争辩。只得低声道:“是马拉。”
“噢——”老妇人又显得意外地道:“就是那个拖着大尾巴的马拉!他真是风流成性!昨儿我还见他这个‘大明星老板’在山上和那个白玉凡小姐卿卿我我。”老妇人讲话的口气好像很看不惯的样子。然后她对凤英道:“我劝你还是早早地离开他。这种人诱惑大,危害也不小。”老先生在旁插嘴道:“我看也是。”老妇人立刻冲他道:“你懂什么!”林先生再不敢言语了。凤英在旁忍不住暗嗤笑了一声。
老妇人提起凤英的插花看了看,便拿起剪刀,从筐里抓起一大把蔷薇花好似无心一样,不一会儿就扎了一个花球,看去果然地别致。林先生早已递过喷水壶。老妇人拿过整个儿喷洒一遍,递给凤英道:“给,送给你的大明星吧。要还有我老太婆帮忙的,你就说。”说完便回屋里去了。凤英拿了花蓝道谢后便高兴地要告辞离去。林先生走上来暗笑道:“姑娘可拿了那剧本我瞧瞧。”凤英忙点头从身上包里掏出早已备好的剧本给他。老妇人走出屋来责问道:“你这老家伙又接什么破差事?”林先生边示意凤英离开边冲夫人赔笑道:“瞎看看……”
凤英提着花篮高兴地回到马拉处,未见马拉的影儿。她思讨一会儿后便打电话给林夫人说晚上请她乘船赏月。林夫人竟也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她提了花蓝就去找马拉。半日的方才在湖边找到他。他用那长长的身体盘住树枝,懒洋洋地躺在树岔上。白玉凡坐在树下仍旧看她的剧本。凤英跑过去笑道:“白姐姐这么用功,把我马大哥冷落在一边垂头丧气地和大叔亲热。”白玉凡头也不抬地笑道:“我冷落他。那你宠他好了。”凤英冷笑道:“你也别自恃得意。”说着便走到树下喊道:“马大哥,下来。我有好事告诉你。”马拉一听,高兴地从树上溜下来。凤英递上一蓝花笑道:“林先生送给我的一蓝花,我送给你玩。”马拉听罢回头又要上树。凤英忙挡住他笑道:“是湘妃竹做的蓝子呢,别致吧?”马拉理也不理她。凤英笑道:“丧气也没有用。今天是农历十五,我替你约了林先生和他的夫人出来一起赏月。”马拉听了此话,立刻又高兴起来,直问道:“你是说林先生他答应了?”凤英哼道:“总比人家说你荒唐好吧。”马拉见有了眉目,高兴地将凤英抱起来转了好几圈才放下。凤英急道:“难怪人家说你荒唐,没一点规矩!”回头又对白玉凡道:“姐姐也不管管他。”白玉凡在草坪上动也不动地笑道:“他是那么多姑娘心目中的偶像,她们见了他又是抱又是亲。我管得过来吗?”凤英见说,嘴早歪了,直哼道:“好一个宽宏大量的白玉凡,早知你有这样气度,我就脱生个男的专讨你做老婆,你就给我在家做保姆吧。”白玉凡一笑道:“我真不走运,又让你下辈子才能来烦我,还不一定呢。我趁时间先看看我的剧本,这才是正事。男人靠不住不要就是了。”白玉凡最后这句话却是惹急了马拉,他直道:“嗳,我那里靠不住了?以后不这样行了吧。”凤英这方笑道:“哈,姐果然厉害!”
且说夏莹被秀英一句话问得面红耳赤地离开了家,头也不回地去了学校。她一整个儿都在胡思乱想,却直摇头道:“不可能。”但却想得脸热辣辣的。那幅画别人都没看出其中意义,她怎就能感受到呢?是她天生有艺术细胞吗?她并不这么认为。她向陈老先生说的那些话只是她一时赌气胡乱拼揍的一片“谬论”。哪会是什么艺术论呢?……她做的那个奇怪的梦会不会就是她感情的真实流露呢?她这样胡思乱想地直迷糊。
同桌的夏明军碰了她一下笑问道:“美女,思春呢?这么入神!”夏莹清醒过来,不知问的什么问题,便随口应了。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她感觉莫名其妙。邻桌的王柯笑道:“小莹,你还不撕了他的嘴,瞧他说你的什么坏话!”夏莹才知道他给她使坏。也无心多搭理他,只是在他背上擂了一通拳,然后气道:“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下明军还展臂笑道:“好舒服,真是活筋通络,比过进桑拿间做按摩。”夏莹好气又好笑地道:“你欠扁也拣个能耐的,偏来招我。”说完不再理他。
自那次夏明军给夏莹惹了麻烦后,他便和夏莹挤在一桌上,死活不离,开口闭口称“哥们”。转眼就同桌两年多了。期间他对她倍加照顾。夏莹表面凶,实则为人随和。他们出双入对,渐渐地夏明军便对她情感日笃,不觉坠入依恋,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他表面仍嘻嘻哈哈,但必定只是平常朋友关系,已满足不了他想近一步亲密的迫切需要。这些看似笑谈的话,实是他探拭之语。而夏莹对他则是一如既往。今日,他见夏莹反应强烈,面红耳赤,以为她终于动了心,心里万分高兴。
中午,夏莹坐在校园的绿荫下的一条石凳上,手里捧着书,但无却心去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夏明军下楼来坐在她的身边。夏莹回头见是他,也未多大理睬,便又沉入心事里去了。夏明军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问道:“你有心事啊?……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这样魂不守舍的可不好。”夏莹一心只在自己心事上,并未将夏明军的话听进一个字。夏明军以为她在专心听他讲话,便又道:“你瞧着我经常嘻嘻哈哈,其实我对你早就魂不能守舍了……我的魂……早已被你勾去了。”他见夏莹不声不响又问道:“没吓着你吧?”他说话史无前例地感到吃力,又强装嬉皮笑脸。他见夏莹低头不语,心里喜的扑嗵直跳,便伸手去攥夏莹的手。夏莹一惊,见夏明军攥着自己的手,以为是像平日那样安慰关心的举动,便笑道:“我没事,真的。”夏明军大喜过望,直大叫道:“这是真的!”夏莹对他的反应吃了一惊。夏明军一下抱住不顾四周人来人往就狠狠地亲了夏莹一口。而他接下来看到的已不是满面害臊的夏莹,而是夏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努力推天他大叫道:“你什么神经!”他见此景慌得束手无策。夏莹转身径直跑掉了。他心里不禁惨叫一声:“完了,太心急了。”便赶紧去追她。
他追回教室里,见夏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委屈得眼泪就在眼眶里打滚。他不顾那么多同学看着,跑到夏莹对面蹲下身低声苦苦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夏莹抹了眼泪低声道:“以后别这样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她说的话虽轻。但男生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只“嗳”了一声。这次轮到他失魂落魄了。他慢慢地起身走出教室,还未出教室就忍不住掉下泪来。然后就疯了似地跑掉了。夏莹心里只涌起无限的怜悯之情。此后夏明军再没进过这个教室,他也放弃了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