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原见惯了大场面,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阴沉沉地瞪着自己的死人就被吓得丢盔卸甲。
他握着枪的手抖都没抖,不动声色地冷声道:“别用别人爹的脸和我说话,人家好歹还是个长,你配吗。”
“给我转过来。”
办公椅后应声传出了一阵桀桀的阴森笑声。那声音简直不像是人能出来的,刻薄尖厉,语调古怪又阴郁:“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身下带着转轮的办公椅出不堪重负般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
椅面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徐震业挪到了背面。取而代之坐在另一边的,是谢松原之前在窗边见到过的那个男人。
他沉声道:“许石英。”
近看之下,这个丑陋的男人的长相似乎更加阴森瘆人了。
他那让人不忍细看的脸上掺杂着令人感到矛盾的违和感——
仔细观察其实不难现,他的真实年龄应该不大,和谢松原差不多年纪。
可是他身上各处和实验小白鼠一样粉嫩的皮肤全都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皱皱巴巴,像是被某种因素在一夜间被催至老化。
他的面孔年轻而又衰老。两只老鼠似的耳朵薄而内卷,就连脸上也覆满一层薄薄的白色绒毛。
更不提他那无比具有存在感的硕长啮齿。
谢松原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心。
许石英的目光死死钉在谢松原的身上,眼神贪婪又憎恶地在他那平整光滑的脸庞上寸寸扫过,好像倘若不是他此刻行动受限,他甚至恨不得直接伸出舌头来舔。
又仿佛他恨不得直接在这里就把谢松原撕成碎片,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似乎是刚刚才隔空操控过楼下那些军人的缘故,此刻的许石英气喘如牛,那长满短白绒毛的脸上渗出了不少豆大的汗珠。
他看上去虚弱极了,面色白,却还是宛若没事人一般,忍不住对谢松原阴狠道:“看见你这张脸,真是叫我觉得作呕。”
“?”谢松原没料到老鼠亲自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他歪了歪头,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白袖还在和祝雨竹撕咬搏斗,毛茸茸的爪垫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后面又加入了其他人的打斗声。
谢松原心不在焉用空余出来的手抚了抚自己的下巴,忽然心中一动,随口试探道:“我的脸丑吗?我不觉得啊。”
明明连猫猫看了都很喜欢。
“……这句话,可能更适合你一点。”
说到这里,谢松原不由得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也不知道长成这幅模样的老鼠,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番话的。
他的话明显扎中了许石英脆弱的心窝深处。老鼠的面部肌肉猛然重重抽搐了几下,眼看着整张脸都气到涨红。
他怒不可遏道:“你以为我是因为谁变成这样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我!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炫耀显摆,你他妈牛气什么!看见我现在变成这幅可怜样子,你很得意吗?!你要是真那么牛,你又怎么会!——”
许石英的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一时间甚至激动得像是马上喘不过气来,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一旁的徐峰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瞧他,好似从来没当面见过老鼠这样疯癫又歇斯底里的模样——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当事情都和眼前这个他们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有关的时候。
徐峰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努力将自己龟缩在角落里。
许石英哈、哈地用力喘息着,眼睛红得能滴出血,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胸口伏动的幅度渐渐变小,森然一笑,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道:“又怎么会,沦为这个和废物无异的模样。”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你这张烧成灰我都认得的脸,我还真不敢相信,我那天在椋城感受到的精神力居然是你。”
“——就凭你?”
老鼠的话音中满是不曾藏掖过的轻蔑与瞧不起,他用一种谢松原无法理解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好像既快意,又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谢松原从刚才起一向冷静的脸上禁不住展露出些许百思不得其解的错愕与惊异。
他既不理解老鼠的疯癫,也听不懂对方话中的深意。
就像是在听外星语言一般,简洁道:“你没事吧?我们之前认识吗?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还在装傻吗?”许石英哂了哂,不以为意地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虚伪又懦弱,总是那么让人讨厌。不过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自从出事后,就一直躲藏到现在了。”
“你也害怕吧?现在我理解了,变成了废物的你,又要怎么出来见人呢?任何一个知道你那些罪行的、对你恨得牙痒痒的人但凡遇见了你,都能轻松将你碎尸万段。”
“可是今天,只有我能得手。要怪就怪你自己藏不住,又冒出了头。”许石英忽然诡异地一笑,“我也是时候,该给自己找一具新的,健康的身体了。你的就很不错。”
话落。
谢松原忽然感觉自己的大脑失去了手的控制。
他眼睁睁看着他原本举枪冲着许石英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弯,反过来,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这是谢松原第一次直面来自另一个精神力进化者的压迫与控制。
就像神一样。
可神不管对他的动机如何,起码不会这会儿就想杀了他,而老鼠——
谢松原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那几近化成实质的杀意。
许石英冷冰冰道:“再见了,云城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天才研究员。希望你大脑里的资料和你这张好看的脸蛋一样令人感到欣慰。”&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