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成一邊為我卸掉頭上的髮簪,一邊感嘆:「這尋常婦人的釵環雖說是沒有金銀寶石點綴,卻簡約精巧。細看別有一番風情。」
我卻沒有心思在意一隻髮簪的式樣。壓低聲音向妝成問道:「父親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妝成略加思索:「如今相爺在南邊忙著替太子尋訪鹽務,好多日了,並未有消息遞進來。太子妃是疑心今日太子的行事於咱們有什麼不妥嗎?」
我雙手托腮,手肘拄在梳妝檯上,看著鏡中的妝成:「竟是尋訪鹽務這樣的事也交予父親了嗎……難怪……今天太子對我的態度竟比大婚時候還要殷勤,我怕事出有因。若真有什麼變故,輕的你我在這東宮受些冷遇便也就罷了,若是重的,只怕累及家族,不曉得何處去安身。」
「夫人本就不同意小姐嫁到這狼虎窩一般的東宮來,如今太子與您成婚快一年了,到還好像兩個同僚似的,夫妻恩愛只是面上的功夫,私下卻陌生人一般。想來還不如陌生人自在呢……」
我趕緊轉身伸手輕輕拍了拍妝成的嘴,以防她口無遮攔被有心人聽了去:「你自己聽聽你說的什麼話?既已身在東宮,不只是我,你也許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更加要懂得謹言慎行。我看你幾日不做功課,倒是忘了先生是怎麼教的?」
妝成垂下腦袋噘著嘴嘟囔到:「聲無小而不聞,行無陰而不行。」
這便是我喜愛妝成的原因,她向來是萬分的聰慧,常常一點就透。
窗外滴滴答答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讓人發困。今日出門閒逛了一天,晚上又應酬太子本就讓我十分疲乏,現在就是天大的事我也不願再想了,只等一沾了被褥倒頭便睡。
於是我讓妝成關好了窗自行去休息,自己則是閉上眼睛很快就會周公去了。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早已日上三桿。聽有婢女在窗外議論。
「……如此大膽?」
「說的就是呢,據說是沒有得手。」
「這東宮鐵桶一般,沒有得手也是意料之中……」
聽兩人的對話昨夜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我坐起身喊道:「鵝黃。」
鵝黃應聲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幾名梳妝的婢女,端著盆壺等梳洗的物件。見鵝黃進來我問道:「昨天夜裡可是出了什麼事?」
「昨夜太子陪太子妃聊天解悶的時候,太子的書房來了賊人,東西全被翻亂了。」鵝黃把我扶起來開始替我梳洗。
「東宮進賊?昨天夜裡?為何無人來稟?」我問
頭髮被綰成一個莊重的低髻,我照著鏡子左看右看,向著鵝黃比劃:「高點高點,這邊給我簪朵花。」
鵝黃只好把綰好的髮髻拆掉給我重梳成少女的高髻,邊梳邊笑:「太子妃都已經是嫁了人的人了,還是小孩心性。不怪昨日太子怕賊人讓您受驚特意去而復返,您卻在房間裡睡得正香。太子還特地吩咐了不許擾您清夢,這才沒讓您知道。」
「哦……這樣……」我嘴上敷衍著,心下卻千百個疑惑:東宮如此森嚴的守備,什麼賊人要冒這個險,他要行刺還是盜竊?
「太子呢?」我問鵝黃。
「太子應召入宮了,東宮一向是守備森嚴,此番進賊也驚動了宮中,如此大的紕漏恐怕是不入了夜回不來。」
聽鵝黃如此說我心中暗暗開心,吩咐道:「鵝黃,你去給我套了車,要普通的馬車,別讓人知道是東宮出去的,再找兩個內官扮做小廝跟著。我今天也要出去一趟。晚飯之前回來。」
「可是……」鵝黃有些猶豫。
我擺擺手:「快去快去,若有什麼事,只管推到我頭上。讓妝成換了不招眼的衣衫來回稟。」
鵝黃的好處便是執行能力強,一盞茶的功夫都已經辦妥。妝成一身藕荷色齊胸襦裙,搭配著蟹殼青的披帛,梳兩個朝天髻。活脫脫一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
這個小丫頭蹦蹦跳跳來到我跟前,向我行禮詢問道:「太子妃今日我們去哪裡呀?」
我亦是換上苔綠色的褙子,在飾盒裡尋尋覓覓,給自己挑了一隻尋常的絨花簪簪在髮髻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笑道:「今日呀,太子妃還帶我們妝成喝茶聽書去。」
妝成年紀和我相當,正是對聽書看戲等一應消遣興致濃厚之時。聽我說要帶她聽書去,自是點頭如搗蒜拍手稱好。
鵝黃稍長我們幾歲,本對我帶妝成出東宮有些不贊同,現下看到我們兩個歡喜的樣子,也就不忍再多說什麼。把我們送到側門,一再叮囑早去早回,切莫忘了時辰。直到我們二人再三保證才作罷放行。
待馬車駛離東宮有些距離,我掀起帘子,大口呼吸著東宮外的空氣。這空氣中有道旁的花香,有小攤上的煎餅香,有路過的姑娘的脂粉香,也有魚販滕簍里魚的腥味,走卒們身上汗液的鹹味。在我看來這些都是自由的味道,比長信殿中整日燃著的薰香好聞上成百上千倍。
不等到茶肆我便吩咐車夫停車,妝成從荷包中摸出一小塊碎銀遞給車夫及兩個扮做小廝的內侍,道:「太子妃想自己走走,你們找個腳店歇歇腳,用些點心,兩個時辰以後來此處等即可。」
三人接過銀子謝過恩便告退了。我帶著妝成有些迫不及待地趕到昨日的茶肆。許是今天時候尚早,茶肆中沒什麼人,我們自己尋了個角落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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