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也沒想到這人這麼自來熟,尋常人都只是看看問問的,從沒人直接上手。他看了看沈桂花黑乎乎的指甲蓋兒,說話時唾沫橫飛的樣子,趕緊把裝著糕點和蜜餞的兩個竹筐子往後拖了些。
再一看其他來買東西的客人紛紛避遠了些,還有人轉身就走了,月笙也沒法再繼續保持笑臉。
他皺了皺眉,「老奶和兩位大娘是要買什麼?杏仁糕一文錢一個,蜜煎四文錢一兩。老奶您剛剛吃了一塊糕算一文錢,還要些別的什麼嗎?」
沈桂花一聽月笙這口氣,臉上險些掛不住,但她很快堆起了笑,「你這孩子淨會說笑,沈奶奶拿你一塊兒糕還要算錢呢?」
「老人家,我可不是在說笑。我這擺著攤兒做生意自是要收錢的,畢竟我這只是小本生意,比不得那富貴人家還能免費施粥。再者我也有些不明白,我記得我家沒有姓沈的人,夫君也沒跟我說過家裡還有姓沈的親人。我這剛剛嫁過來,也不知沈奶奶是我夫君的哪位親戚?」
月笙一聽這人姓沈,再看她一臉尖酸刻薄的樣,就有了些印象。李輕舟曾經給他介紹過,不是什麼好人,慣愛占便宜,又喜歡說三道四。既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又來攪和他的生意,月笙說話也就沒客氣。
「你,你……」沈桂花沒想到月笙這麼不給面子,說話還這麼刺人,一時間氣得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這人到底買不買?不買就趕緊讓開。」其他客人聽了一耳朵也大概明白了,這就是個來占便宜的。剛剛就擠到了他們,又耽誤了他們的時間,這些人對沈桂花自然也沒有好臉色。
「就是就是,沒錢出來買什麼東西,還不趕緊回家種地,多攢幾個銅板。」
客人們你一言我一言的數落著沈桂花,直把沈桂花氣得臉紅脖子粗,但她看著那些人的穿著打扮比自己不知道好上多少,又不敢和人叫板,只能憋著。
同村的兩位大娘眼見形勢不對,生怕沈桂花惹出麻煩來,忙拽著沈桂花走了。
剛轉身,就有人叫了:「喲,這就準備走了,錢都不付了?」
「嬸子,你就把錢付了吧。」兩位大娘到底臉皮薄些,被人這麼一說,就不好意思繼續走,只能去拽沈桂花。
沈桂花咬了咬牙,掏了一個銅板轉身扔進月笙收錢的小木匣里,「不就一文錢,又不是給不起,還真是小家子氣。」給了錢還不忘再說道說道月笙。
月笙全當沒聽見,笑著跟其他客人道歉,「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讓各位看笑話了。另外還要多謝各位幫忙說話。」
「沒事兒,我最看不慣這種人了。」
「可算是走了,耽誤我這老些時間。」
很快,眾人就把這件事兒拋到了腦後。不過這事兒對月笙的生意還是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他一想到沈桂花那黑乎乎的指甲就有些膈應,便把竹籃子裡最上面的一層糕全揀了出來,打算回去餵雞鴨算了。這一舉動倒是讓其他客人對月笙感官更好了些。
再說另一頭沈桂花被人奚落了一番,心裡十分氣不過,回了村兒就徑直去了李輕舟家。
陳秀雲開了門見到門外的沈桂花十分驚訝,但來者是客,陳秀雲還是邀了沈桂花進了堂屋。
沈桂花在桌前坐定,視線在堂屋裡轉了圈,很快就見著了牆角裝得滿滿的兩大筐杏子蜜煎(月笙今日只帶了五斤)。再一想到月笙今日說的這東西四文錢一兩,沈桂花心裡是酸得直冒泡。
陳秀雲見沈桂花眼珠轉來轉去,很不安分,心下有些不喜,「桂花嬸子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
沈桂花這才收回視線,「輕舟娶了個好夫郎啊,這不值錢的杏子也能被他做出花兒來,可賺了不少錢了吧?」
「能有幾個錢,一天辛辛苦苦的,又是糖又是粉的,不知道砸了多少錢進去呢。」陳秀雲一聽就知道這怕是來打探消息了。
沈桂花沒得到滿意的答覆,心下啐了一口,但面上還是帶著笑,「要不還是笙哥兒腦子靈活呢,怎麼就能想到這些。我今個兒瞧了,那糕點做得是真好看,蜜煎賣相也好,怕是要費不少功夫吧?你說那杏仁咋就變成一朵花了,我還真是好奇。」
陳秀雲咳了幾聲,「不光您好奇,我也好奇得很呢。唉,我這身子骨實在不行,也幫不上忙,都是月笙自個兒折騰的。」
沈桂花又在李家坐了會兒,和陳秀雲東拉西扯了許久都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藉口家裡有事兒離開了。
院門剛一合上,沈桂花就變了臉,「呸,真是個沒出息的,賺錢的法子都能讓個小哥兒管著。」
沈桂花一路罵罵咧咧地回到了家,看到正在打掃院子的兒媳和孫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知道做飯,你們是想餓死我嗎?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沒用的,人家的兒媳還能賺錢養家,你是做什麼都不行,還要帶個賠錢貨。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沈桂花對著母女倆就是一頓臭罵,那母女倆卻似已經習慣,耷拉著腦袋就進了灶房。
「娘!你煩不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從房裡傳出來。
沈桂花這才歇了聲,「娘不吵了,不吵了,德財你繼續睡,繼續睡哈。」
母女倆很快就做好了飯,沈桂花的孫子林大寶也晃晃悠悠地回了家,一隻手裡提了只燒雞,一隻手裡提著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