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伤了他……
袁可遇处理自己的事,从小心防备、慢慢筹划到一击成功,当中一年她沉得住气,也下得了手。但是,文浩,她看着沙发上的他,他睡得很安稳,唇角带着微笑。她只怕自己贸然代表他,却处理不好他和家人的关系。他们,总是一家人,无论闹得多不愉快,仍然是割不断的血缘亲情。
袁可遇又叹一口气,掩住脸不去想。她自我安慰地说,只有勇往才“值钱”,瞻前顾后没好处。
时针慢慢移动,袁可遇终于睡着。
风雨一直没停,窗棂晃动,楼宇间一阵阵风过的啸鸣声,袁可遇迷迷糊糊地想着得回床上睡,然而却睁不开眼睛。睡意来得晚,却重重困住了她。
她被抱了起来。
袁可遇恍惚地意识到,是齐文浩醒了,他把她抱回床。她挣扎着恢复了一点清醒,喃喃道,“我自己来。”一个人的份量呢,他也不是健壮到可以举重若轻。
他低头亲了亲她,“睡吧。”
她感觉到被轻轻地放到床上,困得抬不起眼皮,但仍记得要事,“文浩,胡存志找过你。”
“嗯?”
“他说劳伦斯在查他。他想你在明天的会议上保住他,我答应她了。。”舌头不听使唤,吐出来的语句含糊不清,她摸索着,想狠狠拧自己一把。痛了肯定会醒,她要告诉齐浩,她为什么答应胡存志。但齐文浩拦住了她的手,他的话语柔软地落到她的心上,“我知道了。睡吧。”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只说了这一句,她心头的石头就突然消失了。
袁可遇侧了个身,抱住齐文浩的胳膊,沉沉地睡着了。
真像个孩子。
齐文浩小心地在她身边躺下,他不想拉开她的手,又怕无意中压到。这么近,她额头的发拂在他的脸上,微微发痒。她眉毛算不上浓黑,但弯巧有致;唇色不太红,但淡淡地同样吸引他。
他小心地靠上去,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就这么轻巧的小动作,她突然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
齐文浩帮她把碎发拂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又睡着了。
他失笑,真像个孩子。
早上六点多,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下,开始放出歌曲,悠悠扬扬地闹醒了袁可遇。她连忙伸手过去关掉闹钟,不过睡觉警醒的齐文浩已经醒了。
他俩挤在半张床上睡了一晚。
没滚到床底下真是值得庆幸,袁可遇想到就笑,放着半张床不用挤在一起。
齐文浩懒洋洋地揽住她,“早。”
她干脆地回他,“早。”
虽然这一天有许多事要处理,但在早上,迎着晨光互道一声早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
雨丝漫天飞扬,场地泥泞。工期就是工期,每天需要更新的进度表容不得放慢,天气情况不如人意,施工队只能把其他工作抽调到前面来做,以此尽量减少外界因素造成的拖延。
厂房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未来的控制室,管线,机泵,……土建和设备安装队交叉施工,各做各的,互不影响。他们低着头,默不做声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不关心除此以外的事情。
每天都有所不同。纸上的点、线、面,一样样竖起来,成为实际,这是神奇的感受。袁可遇每去一次工地,就感受到一次。那是所有的想法,切切实实落为实物的震撼。她不是刚参加工作,做过的项目也不止一项两项,然而不一样。
这里,她见过它一片荒地的原貌,一步步变为现在的样子。投入得越多,在心上的地位越与众不同。
聚集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有的为企业的发展,有的为钱财为糊口,有的一份工作只是一份工作。但至少有个目标是相同的,完工投产。
袁可遇走到冷却塔那片,听到后面有人叫她,是胡存志。
他追上来,“袁工。”
袁可遇笑笑打了声招呼,“胡总。”他脚上的安全鞋已经糊满烂泥,看来走了不少路。
“过来看进度?”要说的、该说的昨晚已经都说了,胡存志随便找了句话做开场白。
“天气不好,完工日期恐怕要往后移。”袁可遇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道。工地的晴雨表上雨多晴少,虽然大家在会上都不提延迟投产的事,可事实就是事实,再着急投产也不得不尊重事实。
胡存志随她的目光看向厂房,“我做过几十个项目,至今还没一个能按照原定时间完工,毕竟目标只是美好的愿望。”
“现在还会为完工投产高兴吗?”袁可遇问。
胡存志摇头,“高兴是高兴。不过,投产不等于完工,设备一运转,基建过程中所有问题就要暴露了。普通组装个小东西还有可能故障,别提这么条生产线,所有设备在磨合中不可能没事。”他苦笑,“我不担心安装,我只怕投产,从投产第一天开始,起码有半年别想睡好觉。”
他俩边走边聊,间或现场相熟人员也会加入说几句,有时是公司内部的监理,有时是施工队的组长。各有各忙,转头又会被别的人和事带走。
将近走到取水口时,胡存志问道,“你为什么选齐总?”他把话说得很透彻,“齐总虽然条件不错,但袁工,你的条件也很好,你有机会挑更好的。”
没了建筑物,风格外大,雨丝也密,拂在袁可遇脸上,冷冰冰的。
是吗?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向外人道。
胡存志看着她,那是中年男人质疑的目光,有许多意义不明的不信。是为了舒适的生活吗?齐文浩能给予的当然比普通的好,但再多也就没有了。是想通过齐文浩更上一层,进入这个家庭的决策中心?胡存志也见过不少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们甚至比男人更懂得抓大放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