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奇赶紧站起来,“帝姬清修,为官家,为万民祈福祉,已是清苦非常,如何能再三劳动帝姬?”
“铜钱。”她说。
这位倒霉大叔的脸色就变了,“铜钱贵重,在下岂敢如此鲁莽行事?”
她不作声地看着他,倒霉大叔就紧张又紧张地在那里搓手。
他是很想要铜钱的,又不敢。
铜钱很好,在边境上有着杠杠的流通性,但宋朝不许用铜钱买马,主要就是怕铜铁大量出口后被蛮夷们打造成武器,所以铜钱大量集中在内地和东南,越往边境走,钱就越紧,至于互市,那更是恨不得以物换物。
但西军还有一年多筹备时间,倒计时结束就要开始进入狂奔勤王模式——
所以还得给他找个好理由。
她抬眼看了一眼在旁侍立的尽忠。
尽忠反应非常快。
“听说褒城和西城有贼人作乱,团练营虽有,却苦于无甲无兵,城中工匠一时也凑不齐那许多,”尽忠小声道,“若是能购置些来,便是花用铜钱,帝姬也心甘情愿呀。”
大叔还没反应过来,他身后也跟着冥思苦想的少年眉目就展开了。
西军有用旧了淘汰的武器铠甲,尤其是革甲皮甲,处理很麻烦,但直接销毁就更浪费,要是兴元府有团练营愿意捡点破烂,这多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啊!
大家都是自家人,那鄜延军收点铜钱就不算什么了吧?
有了铜钱,那他们的余地就大了,无论是偷偷买马,还是高调买马,主打就是一个少数民族想要什么货物换马,他们就能用铜钱置办出什
么货物来。
只要有了足够的马,宋军也不想当那个原地防御眼睁睁看人家来去如风的啊!
帝姬很客气,他们登门时只带了果篮和香烛,却不仅被留下喝了茶,甚至还有一顿晚餐!
就在帝姬回后殿更衣,都虞侯一行人被安排往偏殿走,准备等待吃饭的间歇,这位武官就很感慨:
“想不到帝姬这般磊落率直,”他很感慨,又很感激,“为父什么都不曾讲,她便一心一意为咱们筹谋。”
跟在身边的少年听后就小声说:“爹爹想差了,这位帝姬十分精明,爹爹去福津须办之事,她恐怕都已猜个十之八九。”
李永奇就是一惊,“当真?她若是猜到,岂不惊惧?如何还会一派泰然,请咱们赴宴?”
少年琢磨了一会儿,“十二郎虽甚少提及帝姬,但他偶有言语流露,儿皆留心,今日以儿揣度,帝姬并非胸中无丘壑之人。”
但这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帝姬不是个傻白甜,那她干嘛出这么大的力帮他们呢?
这顿宴席后,忽然有消息飞出了灵应宫!
帝姬的精打细算达到了一个新高度!所谓雁过拔毛,哪怕是鄜延军一个都虞侯路过兴元府,吃了灵应宫一顿饭,他都得留下点什么!
光是果篮和香烛太寒酸啦!不如把左右两个押官,外加十五岁的儿子留下给帝姬干活!
整个南郑城就流言乱飞起来。
那两个押官是在军中长起来的,留下直接就送去白鹿营,至于少年李世辅就跟着三个高坚果一起修了道,每天奔跑在去往其他三座道观的路上。
有不知情的就吐槽说,帝姬修道修得这样魔怔,人家好儿郎一个个也被她捉了来当了道童,这太过分啦!必定是那位小郎君年轻貌美,因此被她见了喜欢,硬要扣下!
人家爹爹必定是噙着眼泪上路的!
当然李永奇并不是噙着眼泪上路的,他心情多少有一点复杂。
帝姬帮了他们天大的一个忙,掏出了两万贯的铜钱,只要一堆西军用久的武器装备,外加两个押官,还有一个好大儿,这买卖实在太过离奇,不由得让李永奇挨个打量自己这三个身边的人,想看看他们身上到底有啥值得帝姬真金白银来换的。
两个押官身材都高大,都国字脸,都皮肤黝黑,区别是一个人脸上有个痦子,另一个人脸上只有一条刀疤,痦子擅使棍,刀疤擅使朴刀。
一个好大儿身材也过得去,但也是个坚毅脸型坚毅眼神,站在那虽说身量还未足,已经有些凛凛威风。
毕竟灵应宫服饰帝姬的内侍都是清瘦白皙型,李永奇左看右看,怎么看都看不出他们仨是怎么了入了帝姬青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