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则看着自己刚刚抚摸过拂雪的手,那种柔滑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间。
可惜啊,在这样不平等不公平的世界里,这样的柔弱的毫无权势的人,不管怎么跑……
都是跑不掉的。
拂雪裹紧了斗篷,急匆匆的跑到外间,额头上出了一层热汗。在大门口守着的关岚和照月听到了动静,有些疑惑的看着像是受到惊吓的拂雪。
“管事这是怎么了?”照月是伺候的女使,相比关岚更有理由询问。她上前拦下拂雪,顺带扶着管事的胳膊,“仔细些脚下,可莫要摔了。”
然而以现在的状态,就算是一个弱女子拦路,也让拂雪吓了一跳。
“我……”拂雪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紧紧拉住照月,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光,可是又突然想起来,整个萧家的人……都是萧靖则的人。
就算其他人不知情,也不为虎作伥,可是像萧大人这样好的人,有谁会信他一个下人的话,有谁会信光风霁月的萧大人想要霸占一个下人,尤其是这个下人还做过别人的男妾,怕不是全天下的人都会笑他自作多情。
照月眼看着管事眼中的光熄灭了。
“我……我想先回房了。”磨蹭半晌,拂雪才小声的说道。他小心的回头,看到首辅大人并没有追出来,心里才松了口气。
“那奴婢送您回去。”照月微微福身行礼,“只是奴婢见您身上有汗,不如歇歇汗再回去,省得寒风一吹,着凉发热。”
拂雪本不想耽搁,可想到生病也很麻烦,再度回头看了看萧靖则没有追出来,才勉强点点头答应下来。
便是如此,也不肯往里站一站,只肯守在门口。
关岚和照月本来都是萧靖则的心腹,二人对视一眼不知道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毕竟只是下属和女使,不好掺和主子们的事情,便不敢多嘴。
歇了一会儿,拂雪感觉身上凉津津的,汗已经退了大半,连忙叫照月同他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拂雪也一阵一阵的失神,有好几次差点摔倒,等磕磕绊绊的走回去夜色已深,简单洗漱过后便躺下歇息。
只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刺激还是太大了些。这一晚上拂雪都没能睡个安稳觉,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难得睡着又做了噩梦。
梦到他本来老老实实的在戏园子里唱戏,却被人套上红嫁衣掳到花轿里抬到了床上。不仅如此,他爬起来想逃却被梦中的“夫君”抓住脚踝,硬生生的抱回来要同他行周公之礼。
拂雪连连呼喊,却始终无人救他。只能听到耳边一声又一声暧昧轻佻的——“小姨娘”。
这声音像是光滑软腻的丝带,紧紧的束缚着他。
无法挣脱,无法逃离,如影随形。
最后猛然惊醒,拂雪甚至还感觉在梦中,缩成一团藏在被子里抵御着无形之人的骚扰。
醒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意识到一切都是梦。再看看外边的天色还早,黑漆漆的一片,心里终于安定了一些,安静的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前路漫漫,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自己藏在被子里,一时之间只觉得凄凄惨惨戚戚。
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被送进首辅大人的府上做妾室,只想好好学戏唱戏。可偏偏被大老爷看中,他是个孤儿,从小同戏园子签了契,园主收了银子,便把他卖进了萧府。
他听说大老爷年纪大了,又有重病,存了侥幸觉得自己或许只需要伺候老爷子日常生活。
谁知他刚一进门老爷子就没了,他以为遇上的萧大人是个好人,现在却要轻薄于他。
最后床帐里只剩下一声轻浅的无奈的叹息。
天色微微透亮的时候拂雪就已经起床,他作为下人是绝对不能赖床的。即便首辅大人还未安排他做事,也不能太过松懈,致人闲话。
他才穿好衣裳,外边候着的照月便带着一干女使进来伺候梳洗。照月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即便是男子发式也梳得非常干净漂亮,稍稍动手便把拂雪打扮成一个清秀俊朗的小公子。
“您真是好看。”照月梳好头发,示意拂雪看看镜子。镜子里的少年脸颊白皙清透,眉眼温柔,一双眼睛含情带水,配上华贵的衣衫,真真有种不谙世事的贵公子的气质。
“照月姐姐谬赞了。”拂雪被夸得不好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照月,看得出来照月应该比他大一点,只好暂且叫照月姐姐。
“怎会是谬赞。”照月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瞧奴婢这记性,全忘在脑后了。之前家主说要给主子量体裁衣,正约了今日,再有一会儿该到了。”
拂雪才忘了昨晚的事情,照月一提到家主,他心中又是一颤,连忙问道:“萧大人……也会过来吗?”
“管事想让家主过来吗?”照月没有先回答,而是反问拂雪。
拂雪急得忘了掩饰,连连摇头,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样不太恭敬,好像对萧大人有什么意见一般,便不知道如何开口。
照月倒是没想到这位主子对家主突然如此排斥,应该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导致主子改观。可这些不应该是她们做下人该管的,只能如实说道:“今日是守孝第三日,还有朝中积压的不少事务,明日还要出殡,家主应该是抽不开身的,若是管事想请家主过来,家主大人应该会过来看看的。”
“不……不必了。”拂雪连忙拒绝,他还不是很想见首辅大人。“其实也不必专门量体裁衣,买些合适的成衣便好。我只是个管事,怎么可以如此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