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第一缕霞光映射在云海水面上,一条金龙从水里钻出,激起浪涛千里,浪花裹挟着霞光,熠熠生辉。金龙一跃而起,直奔登仙台而去,龙腾万里,不过须臾,眼看登仙台在即,金龙一个俯冲向下,落地之时幻化成明艳少女,少女身着黄衫,腰间坠着红色同心结。
雪樱顺着登仙台往下看了看,因凡人多思量,沐泽神君早前已立规矩,神仙入凡界不可妄动法力,以凡人之躯行事,遵守人界规矩,莫要引起猜疑躁动,她瞅见一块广阔无人的旷野,心想:那里甚好,如若落地之后髻衣衫凌乱,还可及时整理。
想罢,雪樱一跃而下,越过重重云层,雪樱的身体像一个飘落的树叶,轻盈飘逸地向下而去。
雪樱即将穿过最后一个云层,一阵风卷着花海倏忽而至,待雪樱从云层跌落之际,花海陡然消失。
雪樱暗道:不好,方才那花是弑元灵犀。
弑元灵犀花生长在弑神山谷的渡川溪边,得空山神君一手栽培。空山神君是弑神山谷的掌刑者,一人千面,不死不灭,万年守护在此。神界法度严明,神仙自降生,便身负使命,违天命不受,视苍生如草芥的神君仙长,交由空山神君,按照先神律法,掌刑下罚。渡川水可灼伤神躯,弑元灵犀可消弥元神。弑元灵犀由空山神君万年炮制,早已炼化出禁锢元神,消弭神忆的灵药。神生漫长,忧思无渡,唯难自渡,最后空山神君一颗灵丹下去,便譬如昨日生。
方才弑元灵犀花海席卷而来,雪樱元神被锢,无灵力加持,雪樱便开始急下坠,划空成风,风声入耳咆哮,刺耳得很。
一想到三界水族之尊,龙族神女即将灰头土脸地砸向地面,她握了握同心结,震山般咬牙切齿喊叫了一声:“沐泽。”
此刻正在火岩山的沐泽神君身躯一震,火岩山地脉复杂,层山叠叠,沐泽神君便向深处走去。
雪樱跌落地面,砸出一个深坑,震起一阵飞灰,髻散落,丝胡乱飞扬,像炸了毛的凤凰,脑袋嗡嗡嗡的,雪樱惊呼:“不好,要晕。”说罢便晕了过去,原来仙体也经不起这般搓磨,如此狼狈,当真是要贻笑众神。
旷野突如其来的动静,引得周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远处山庄有人向这里靠近,是三个皮肤黝黑的青壮年,年岁约莫二三十岁,外着丝缎,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内无里衣,漏出黢黑干瘦的胸膛,三人拉着一个板车,上面盖着一块粗布。
身着蓝缎的人快步走向深坑,向里瞧了瞧,而后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右手招呼身着紫锻和红缎的人快步向前,口中急切说道:“快来呀,快来呀,有好东西。”
紫锻和红缎听罢大步流星,而后一阵小跑到坑前,侧身向内看去。
红缎如获至宝说道:“不成想砸出深坑的竟然是个貌美的妙龄女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要是卖给回春院,一定能卖个大价钱。”
紫锻附和道:“是啊是啊,有了这笔钱,就不用再去抢那些商贾的衣服,方才用刀已是十分仔细了,血还是浸脏了内衣,光穿外衣,还是有几分寒凉。”
红缎咬牙切齿说道:“那些个商贾踏春外游,浑身竟也不多些钱财,抠抠索索,真是该死。”
蓝缎急不可耐说道:“你们莫要啰啰嗦嗦的,赶紧把人抬上来,送去回春院,让老鸨看看货色,能出到什么价钱,拿到钱,想买什么不成,想吃什么不成。”
蓝缎和红缎正欲下坑,打眼瞅见紫锻在原地踱步,欲言又止的样子。
红缎瞟了紫锻一眼,呵斥一声道:“你个废物,在想什么,还不动手。”
蓝缎双手抱胸旁观。
紫锻被这声势吓得一阵哆嗦,弱弱说道:“老是听说,女人的滋味,让人欲仙欲死,”紫锻扣手说道:“我己到而立之年了,马上就三十了,还未尝过女人的滋味,我想,我想···”
红缎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雏子才能卖个好价钱,你死了这条心吧。”
紫锻红着脸,故作镇定结巴说道:“你··你又怎知,”边说着边手指雪樱,故作理直气壮说道:“怎知她一定是雏子。”
蓝缎侧目盯着紫锻,质问道:“你又怎么她不是?”
红缎耐心消磨大半,抬手一拳落在紫锻的肩上,命令道:“你想都不要想,你这一阵折腾,若是添了伤痕,也难卖个好价钱,等卖了她,拿到钱财,你拿到那份,想去逍遥快活,我们绝不干涉你。”
紫锻眼看此计落空,挤出笑脸,佯装说道:“你说的是,我听你的罢。”
说罢,三人齐身欲向坑内走去,突然,草丛中一阵躁动,不多时,坑边围满了各种颜色,大大小小的蛇。
三人见此情景,面有惧色,纷纷后退,退出十丈远,三人惊盯群蛇的动向,看着皆无动静,而后小声密谋起来。
红缎低声说道:“这一窝大大小小的蛇,种类如此繁多,卖个蛇贩子,药贩子,酒贩子,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比那女子值钱多了。”
紫锻听罢,一阵思索,大喊一声道:“你疯了,”反应过来声音太大,控制音量低声道:“那可是蛇,一窝蛇,我们又不是专业的捕蛇人。我们有什么办法。”
“围圈火烧,”蓝缎冷不丁冒出这句,红缎紫锻不约而同盯着他,蓝缎接着说道:“蛇喜寒怕火,将我们前日买来的酒淋入地面,化成圈,点火困住它们。”
红缎急忙问道:“困住它们,然后呢?如何捕捉?”
蓝缎还是那般不动神色说道:“我前日买了几包雄黄,蛇见雄黄,如见阎王,我们将雄黄粉均匀抹在身上,拿好布袋,等火烤烟熏到它们无力反抗的时候,动身去抓,抓回去将养两天,便是又能生龙活虎,若是活不了的,低价卖给药贩子即可。”
红缎激动的拍了下蓝缎的肩膀,喜不自胜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就按照你说的办。”
三人将酒淋在地上,围成一个大圈,大圈向内,向内递进一层一层小圈,逼近蛇坑三丈远处,而后快跑至最外圈。
蓝缎掏出火折子,吹出火苗,扔到沾有酒水的外圈,火苗顺着酒水,火蔓延着,顷刻之间,变成熊熊大火。
坑内大大小小的蛇,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得在圈内四处乱串,传来一阵嘶鸣。
三人见此情景,胜券在握,一阵得意,不约而同的将雄黄粉往身上大把大把的抹去,而后跨过火苗,向蛇坑走去。
三人紧了紧手中的布袋,低身摸索着,随时准备捕捉,身后草地突然传到巨大的穿梭声,等到三人察觉回身看去,一只巨蛇于高空向下俯视他们,巨蛇投射的阴影,让三人眼前一黑,仿佛遮挡了他们的去路。三人来不及反应,巨蛇扫尾将他们震飞数米远,三人直接晕厥,而后凭空生出一把烈火,灼烧他们,头,丝缎,身体,最后一把空······连带着他们的罪孽,与他们的生机,他们留在世间的痕迹那么深,又那么轻,一把火,一阵风,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眼见危机已出,大蛇消失于旷野,小蛇纷纷匿于草丛,守护坑中的雪樱。
正午时分,一对暮年的夫妻扛着锄头向这边走来,老者疑惑的向深坑走来,他看了一眼,转声看向老婆婆,惊呼道:“老婆子,不好了,这坑里躺着个小女娃。”
老婆子慢慢向这边走来,她试图加快脚步,奈何年岁,终究也是快不了多少。行至坑前,她侧身向下看了看,说道:“老头子,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把阿哲喊来,让他把这女娃从坑里弄出来。”
老者连忙说道:“好好好。”走了几步远,又折返回来,将身上背着的水壶交给老婆婆,温声说道:“老婆子,你渴了就喝水,我去去就来。”
老婆婆笑着嗔怪道:“老头子,我渴了自然知道要喝水,你总是这样,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阿花她们总是笑话我。”
老者也笑道:“你莫要管她们怎么想,她们不会费心交代你,我这般看顾你,我开心得很。不与你缠说了,我先去找阿哲了。”
老婆婆笑着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握在手中的水壶,仔细摸了又摸,而后坐在坑边,挡住太阳照在雪樱脸上的日光。
约莫半个时辰,老者带着一个温和憨厚的男子像这边走来,走到坑边,老者扶起老婆婆,对着男子说道:“阿哲,我跟你阿月婶救不起这女娃,你去把她背上来,背到我家,我已经让阿贵叔去请大夫在家等候了。”
阿哲说道:“好的,南阿叔。”
说罢,阿哲下坑,用绳子圈在雪樱的腰部绑在自己身上,背着雪樱从坑中爬了出来,而后背着雪樱,跟着南阿叔与阿月婶,一同回了家,回家路上,草地时不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微小,仿若清风过,树叶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