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終於又騰出地,恢復了敞亮。王大郎摸索著在解晾衣繩,王翁剛想替換,王葛就過去解另一邊了,還羨慕道:「阿父個頭可真高,一抬手就夠著了。不像我,踮腳都費勁。」
王大郎笑了:「你別動了,別再閃著,我這邊已經解開了。」
「哎!」她愉快應聲,真的不管了。
王大郎捋著繩子挪步,一小步、一小步的摸到了另一根竹竿。「對了,人家沒嫌咱那些滾燈有不好的吧?」
王翁瞧出來了,長子的雙目大概徹底看不見了。老人家嗓子不大得勁的「唉」一聲,想裝著沒事跟兒郎說話,但搖搖頭,眼更酸、喉嚨更梗。
王荇嘴巴更是難過成包子褶,早慧如他,又是跟阿父呆在一起時間最長的,比阿姊更早知道阿父的眼睛不行了。這孩子撲到大父跟前,傷心的不行,硬憋著不哭出聲。
唯王葛仍沒事人一樣,把解下來的晾衣繩盤圈,絮叨家常:「阿父放心,滾燈全拉走了,人家夸咱幹活實在哩。就是這東西實在占地方,拉了好幾大車,那幾頭牛倒是輕快了。還有,當時盡挑著青篾使,剩下一些黃篾咋整?總不能真當柴燒。」
「那可不行!」
「要不阿父試試,用這些黃篾編個筲箕?」
「能行?」
「我覺得能行。」
「王匠童都說行,那一定行。哈哈。」這是亡妻走後四年裡,王大郎第一次開懷大笑。
第45章45啟篾分絲
與此同時,不得不說賈地主家真是消息靈通,鄉正所率車隊行出村子後,賈大郎賈風就驅著一車物產追上來了,載的是田間剛摘的蔬菜,有葑、有莧、有姜。
鄉正不辜負百姓心意,爽快收下,但是按市價付給賈風錢,肯定是只多不少。
這個錢,賈風不敢不拿,心裡很不安。
鄉正說道:「泠然,我正好托你一事。」
賈風沒想到鄉正竟知道自己的字,連忙道:「大人儘管吩咐。」
「村西出的事想必你聽說了,過些日子,還會來一批隸臣,鄉兵力量不夠,你回去跟你大父說,組織一些佃戶,閒時幫著鄉兵監督修路。早些修好,村里就早些得益,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人放心,我一定照辦。」
鄉正繼續啟程後,賈泠然納悶:「怎麼好幾車的竹籠?幹什麼用的?」
農戶的生活,一樁緊接一樁。家裡有姚氏時,覺不出這懶婦幹了啥,但少了她,每個人是真能覺出多攤了份活。
棄妻次日、隔日,王三郎都要進野山伐竹,順帶著採摘竹葉和枸杞花,忙的根本沒工夫思念姚氏。家裡餵雞、掃院的雜活,王蓬和王荇搭夥干。王葛則跟去田間栽種赤豆,同時思忖下個月賣給貨郎的竹器。
既然食盒這種器物定價高,肯定要繼續制,此次改為寓意吉祥的葫蘆造型。她給自己定下規矩,以後凡制食盒,絕不重樣,免得富家子弟郊遊時撞食盒,跟後世撞衫一樣尷尬。
除了此類扎紮實實的篾具,她還要制一種擺件:捕醉仙。也就是現代時人人都知的「不倒翁」。
據前世歷史,捕醉仙在唐代出現,是一種勸酒工具,由木頭雕刻成人形,上細下粗。人們飲酒時,用手捻轉,木頭人的手指指向誰,誰就飲酒。後來何時、被何人改成頭戴烏紗的不倒翁,沒有記載。
此物當然不能憑空而制。她先用蛋殼裝粟米,讓虎頭發現戳蛋殼竟然戳不倒,然後她「靈機一閃」,誇讚阿弟:「你真是阿姊的福星,我想到了一種奇物,制出來後貨郎肯定收。」
「像滾燈、竹蜻蜓一樣奇嗎?」
「對。」
有了由頭,三叔伐竹回來後,王葛立即開始篾竹。
捕醉仙上輕下沉,是其穩定平衡的原理,說實話,比滾燈還易仿。想讓貨郎高價收,只能從外殼著手,使用極細、且薄的青篾編織,外覆特殊點綴,令其精緻、討喜,才能成為擺件。
她先用篾刀劈出三分寬(不到一厘米)、大概一尺長的竹條,將青皮與內壁分離。內壁是廢料,只把青皮分層後,全部浸泡在水盆中。水浸可增強竹片的柔韌性。然後,憑藉前世積累的經驗,每隔一小段時間將竹片慢慢彎曲,錘鍊竹片韌性的同時,試出最大韌性,是否能達到她想達到的要求。
韌性條件滿足後,取出。用她自製的鋒利石刀,將三分寬的竹片割一道小口,放下刀,徒手分絲。分完這一豎條絲,再割第二道小口,再徒手分絲。
從用篾刀分離青皮與內壁,到現在徒手分絲的整個過程,叫「啟篾」。
此竹片最終要撕成十根絲,保證粗細一致。再往細分當然可以,但就不適合制捕醉仙的外殼了。
前世時,頂尖的竹編匠師,能徒手將竹絲一直分至薄如蟬翼、比頭髮絲還細。王葛的水平離那種匠師遠的很,好在如今年紀小,只要勤學苦練,必能更上層樓。
浸在盆中的所有青皮竹片均照此法分絲,分好後要注意,挨近竹子表皮的,顏色肯定深,要和挨近內壁的分開放置。它們的色差,關係到捕醉仙外殼的顏色過渡。
分絲過程必須全神貫注,根本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王葛的雙眼、頭腦與心思,全部都沉浸於此,以至於大父他們返家,虎頭牽著阿父從她旁邊過去,她都沒有察覺。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