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额头上逐渐蒸出了一层冷汗,原本就因为房间中偏冷调的打光而显得比平常白皙一点的皮肤此时愈发苍白。
黄金的时刻……朝露的时刻……太阳的时刻……
梦中的白日梦酒店、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
刚才已经快要像是一团被加热之后融化成液体的软糖似的雾青慢慢地从沙发上直起了腰。
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干活就是有效率。
哪怕是大量数据处理起来也能尽量有条不紊,她已然感觉到一个全新的坐标点出现在了匹诺康尼,存在之树上的一片叶子正在缓慢地从卷曲的芽尖张开、摊平。
地图已经完成了装载,接下去,就只剩下人了。
*
黑天鹅的本体正带着星和路上遇到的黄泉传过被忆质扭曲的梦中白日梦酒店;她的复制体,则站在一具尸体之前。
是知更鸟,匹诺康尼话事人最亲爱的妹妹,艾普瑟隆的巨星,明艳动人的歌唱家。
然而此时,对方的胸腹部分贯穿着一道巨大的伤口,伤口边缘飘出一些蓝色的泡沫,她用流光忆庭的技术将这一幕保存下来,动作极快。
不快不行啊。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具身体就融化了下去。
仿佛蜡像在加热下彻底变成经过调色的液体,知更鸟的形象消融成一团纯粹的忆质。
而黑天鹅的手上多了一张如同卡牌但与卡牌有所不同的东西:一张旋转着的光锥,上面印刻着被伤口贯穿身体的知更鸟的模样。
“这张光锥如果流落出去的话,想必会让很多人心碎。”
黑天鹅轻声道,随后她看向一旁的砂金。
“出于一些合作者的关心:你找到了‘哑巴’,也见到了梦中不可能存在之物,但是看起来,你并不能将你知道的消息传出去——不管是证据,还是画面,家族……呵呵,我想,他们在得知知更鸟的死讯之后,甚至会将你当做嫌疑犯,借由这个机会更严格地把你监视起来呢。”
从原本知更鸟尸体躺着的地方,最后飘起来的那两枚忆泡被她纤细的指尖触碰,也化作点点蓝紫色的光点。
“的确,你我都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应当如何对待我这个出现在了现场,还是专门为了知更鸟而来的‘嫌疑犯’,家族没有理由不对我这么做。”
砂金叹了口气。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我现在确实是在追逐死亡的影子了,不是吗?”
“的确,被发现的可能性降低了很多,同时解释起来也会轻易不少,不过,那也是在你能够有命活下去的前——”
黑天鹅的声音微步可见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前提下。”
*
“美丽的令使小姐,”黑天鹅·分身二号站在雾青面前,她有一点点小小的疲惫,“你看起来有些不太妙。”
一个忆者,本应该高贵、优雅、强大。
事实上曾经的黑天鹅也确实是这样的,她是那种非常标准的忆者,标准到可以直接被写进教科书里。
但是在来到了匹诺康尼之后,她怀疑这个本应该非常适合忆者待的、到处都是忆质的地方其实根本就是克她。
诚然,在忆质之中,她可以发挥出比在外界强大许多的力量,但是来到匹诺康尼之后的她却在没几天后径直水逆。
去试探那位巡海游侠,却发现对方的记忆是无声的深海,里面漂浮着的全都是溺亡者的尸骸,甚至于还有那轮漆黑的大日——不要以为称呼不同,她就不知道那是虚无星神IX啊!
她差点就要在那深邃到无边无际的虚无中湮灭掉她自己。
这也就罢了,顶多算是一时走眼。
忆者们想要收集来自各处的记忆,免不了要去一些危险的地方冒险——毕竟越是险境之中,才越是有可能遇到一些整个宇宙
都无法复刻第二份的记忆。
她也不是第一次陷入这样的危险中。
然而,随后呢?
试图操纵记忆套话,翻车;
本应该不远不近地保持着普通的关系,却在随后被对方相当随意地抓了壮丁过去打工——偏偏对方在做的事情又会制造出一些她完全无法拒绝的记忆,于是拒绝的话刚刚到了口边就又被按了下去;
现在更是……
打一份星穹列车的工、打一份砂金给的工、眼看着雾青还要再给她上点工作量……
她确实能够靠着忆质分身,一心三用也确实不是一位忆者的上限,但是她突然就生出来了几分自己仿佛是在讨生活的艰辛。
明明只是在合作,是她在图谋这些人那精彩纷呈的记忆呢,她怎么……
黑天鹅叹了口气,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需要怎样的帮助呢?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