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高风亮节,韩公子怎会做出这种事?”
“韩公子既然能高中状元,又怎会在会试中舞弊,楚寺卿该不会是查案查糊涂了。”
同时主持会试和殿试的吴圩在此案中责任最大,权力也最大,素来能言善辩的吴尚书噤了声,余光瞥了眼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的韩文忠。
韩文忠低着头目不斜视,未回给他一个眼神,吴圩一时竟摸不准他的意思。
大昭开创以来从未出现过会试换卷这等舞弊大案,皇帝彻底没了耐心,道:“楚荆,朕命大理寺严查此案,并且将今年会试的考卷一一核对。另外对主考官、同考官、阅卷官、誊录官、弥封官一干人等进行搜查,务必找出赵楼的考卷!”
东窗事发
“动作快点!”
礼部朱门大敞,大理寺差役捧着一箱箱试卷往外搬,一干书吏站在外头面面相觑,还不知这案子好端端的为何查到了礼部来。
“少卿,这里没有。”
“这也没有。”
搜了一下午,大理寺已将试卷阁翻箱倒柜搜了个遍,除策问外,剩下的经义、史论两科,竟也寻不到赵楼的考卷。
于子和似早有所料,摆摆手打道回府,结束了搜查。
礼部众人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叫苦不迭地把翻得乱七八糟的卷子重新归整放回原位。
一通忙活过后又已入夜了,一矮胖书吏点着蜡烛,正犯着困,还剩最后一箱卷子,他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休息,喃喃自语道:“又把活都丢给我,这么多试卷得弄到什么时候……”
“小心啊,别把书点着了!”
一滴蜡油滴在试卷上,那昏昏欲睡的矮胖书吏突然惊醒,抬头揉了揉眼睛,道:“樊兄!”
樊回打了个哈欠,发髻衣服都是乱糟糟的,像是半夜睡醒起夜的,进来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唉,还不多亏大理寺的人,我整理半日,腰酸背痛的,方才差点睡着了。”
樊回好心道:“哎哟瞧你的样儿,快回去睡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那书吏连连道谢,随手递了蜡烛给他便溜之大吉了。
待人走远了,樊回收起了方才那副困顿模样,走到窗边打开了一道缝隙,又观察了好一阵,确认无人在附近了,才把蜡烛吹熄灭。
借着窗台漏进来的那点月光,樊回走到“为国求贤”的题字下,取下横轴的楣杆。那木杆竟是断成两节,里头中空,露出藏在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份考卷来。
那标注着经义史论的答卷上头正写着赵楼的大名。
樊回的双手有些发抖,他忐忑了一整日,心中庆幸这两份考卷还没被搜查到,把那卷子收入袖子里匆匆忙忙就要跑出去。
才踏出门槛,突然从旁边出现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慢着!”于子和拿出搜查令牌,“大理寺查案,你藏了什么东西?”
深夜,大理寺。
楚荆正在查看两份考卷,这是刚从樊回家中搜出来的。与那日早朝时礼部提供的试卷恰恰相反,那篇写着《安民疏》的试卷上,赫然写着赵楼的名姓,而另一篇平淡无奇的文章,则在韩琰名下。
他请了朝中有名的书法家将这两份考卷的字迹,与赵楼、贺应淮二人另外史论、经义两科的考卷作比对,确认这两份才是真正的原卷。
同时在樊回家中搜出的,还有比账本上多出的三百两白银。
于子和把樊回押送回大理寺时是一脸的嫌弃,说他胆小如鼠,这人敢在皇帝钦定的大案中偷藏考卷,说他胆大包天,才刚进大理寺的门就已经腿软的走不动道了。
还是上回陆随进去过的那所牢房,仍是范主簿执笔记录,只不过这几日换了好点的棉絮,还多点了盏灯,不似上次的阴森昏沉。
“樊回,你——”
楚荆抬头,一句话还没问完,便听见樊回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下官知罪!求寺卿饶命!都是吴圩指使的……”
范山疾笔记录,连磨的墨都差点用完了,也听着樊回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整件事全供了出来。
樊回本是今年会试收卷所的书吏,称吴圩曾在会试阅卷后花三百两买通自己,为韩琰操办“换卷”之事。
会试之前,韩文忠曾示意让吴圩暗中操纵,帮韩琰夺得会元之位。
本朝科考需弥封、誊录,判卷结束后,身为主考官的吴圩需一一复核会试考卷,他在考卷拆封后,抽出了韩琰的考卷,而被批了第一甲第一等的赵楼也不幸被他选中,使了个移花接木之术。
随后吴圩将赵楼的考卷交给韩琰,让他在空白考卷上重抄一遍,填上自己的姓名。又托樊回将韩琰的文章抄写一遍,填上赵楼的名字。
随后樊回将试卷盖上假印,又买通了弥封所的书吏陈廷,伪造出密封后又拆封的痕迹,保证韩琰顺利中举。
本来只想让赵楼落,突然下令将今年优秀的答卷编撰成册,与新科贡士的题名录一同发行,届时所有考生必定会看到那篇《安民疏》。
吴圩担心此事暴露,知道赵楼出身寒门,无权无势,本想编造个理由诬陷他会试舞弊,让他离开京城便罢。没想到赵楼不依不饶,竟还去顺天府告状,他怕赵楼看到刊印的闱墨后东窗事发,便怂恿韩琰下毒先一步杀害赵楼。
大理寺通宵了一昼夜,对今年的会试考卷逐一核对,共查出二十三本考卷存在问题,均为在卷中作了标记、以及誊抄美化,而韩琰贿赂考官吴圩舞弊案证据确凿。不到半日,礼部侍郎投案自首,称吴圩曾指使他在殿试中泄题,帮助韩琰夺得状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