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选十四岁就中了举人,以锦绣文章名满天下,才气逼人,后来又游历山川数年,回来就中了解元,最后状元及第又入翰林,曾教导过两个皇帝,先是前朝的哀帝,后是小朝廷的皇帝。
前朝时候,哀帝十二岁登基,可惜天生软弱愚昧又好色,并不是当皇帝的料,孟鹤选教导了无数名门子弟,桃李满天下,据说冯冠柳都曾在他座下听学,朝中很多臣子少时都是他的学生,这样一个人,却教不了一个无能的皇帝。
哀帝昏聩无能使得民间战乱四起,哀鸿遍野,孟鹤选反被他斥责无能,最后辞去帝师之名归隐乡野,后来江野王建立了小朝廷,将孟鹤选抓去再次做了帝师,没过多久宋怀永讨伐江野,孟鹤选失踪。
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因为他已经六十多岁了,战乱伴随着饥荒和暴乱,他一个老头子即便逃走了也会死在路上。
宋镜听钟离元铎这么说,便明白当时是钟离家救走了孟鹤选,她望着钟离元铎的神情并不算好。
“钟离少主不愿意入仕,也不曾考过科举,要孟鹤选做什么?他自做过帝师之后就再也没收过学生,怎么,难道钟离家还想教出来一个皇帝不成?”
钟离元铎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他整个上半身都靠在椅子上,显得随意而慵懒,这个时候他身上像是没有那层君子的伪装,也不是与长相不符的温和老道,就是一个清风霁月的少年,意气风,平静下隐隐压制着惊心动魄。
宋镜盯着他那两蹙乌黑的剑眉看,等钟离元铎的视线移过来时她又慢慢移开视线。
钟离元铎并没有现,只是道:“他教出了两个无能的皇帝还不如不教,他一心想要雪耻,想要教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能在史书上留下无数光辉的皇帝,可惜却迟迟没有机会,我父亲心系天下,根本不敢挑起硝烟,即便我有想法,却受钟离家祖训束缚,公主,我将他引荐给你。”
宋镜哈哈大笑,她的笑声惊起了外面的飞鸟,鸟儿受了惊吓扑棱扑棱地飞向苍穹。
钟离元铎知道她在笑什么,她在笑钟离家的天真与幼稚,笑钟离家可笑的君子之风,但是他却并不生气,宋镜没有出生在这样盛名累累的门阀,她不懂这样的束缚比贫穷还要狠。
士族门阀,盛名所累。
宋镜指尖的丹蔻在钟离元铎面前一晃而过,他看见少女昂扬的面容,带着俾睨天下的锋芒。
“好,等本宫执掌政权做了摄政王,钟离家当属第一功臣!”
钟离元铎含笑看她,仿佛在看稚子在诉说逐鹿天下的雄心。
说完了孟鹤选他才说自己来找宋镜的目的,“是你抓了李问宣吧?”
宋镜没有否认,她的确抓了李问宣。
钟离元铎将手中的茶盏在一旁放下,“你抓李问宣是为了让李覃收走郑容湘这步棋子,现在郑容湘死了,你还拿着李问宣做什么?”
宋镜轻哼了一声:“我根本就没抓到李问宣,我的人只是伤了他,让他给逃走了,李家的人估计是还没找到他,不过也够了,就算郑容湘没死,李徽怀疑李问宣在我手上便不敢轻举妄动,现在郑容湘死了,李徽那蠢货恐怕吓死了,生怕我一刀了解了他这个宝贝儿子,直接跑来公主府找我要人。”
钟离元铎只是来确认她有没有抓到李问宣的,但是他还是问起了另一件事,“邱锦在我这里,你派谁去抓得李问宣?”
宋镜上次从遇龙河叫了人过来,并没有直接来雍都,人还没进雍都就帮她去抓四处求学的李问宣了,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钟离元铎,只是抬了抬下巴没有说话。
钟离元铎没有得到答案也不失望,“过几日宜昌郡侯郭驰的妹妹办花宴,你要去吗?”
宋镜根本不知道这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司兰,司兰忙上前解释道:“公主,五日前就给您下了帖子,奴婢当时跟您说,您估计没听进去,是郡侯在雍都城的老太君病了,郭老夫人为了给婆婆尽孝心便带着郭小姐回来雍都了,因为跟闺秀们不熟悉,办个宴会混脸熟,安国公家的大小姐帮忙操办的。”
宋镜知道郭家的事情,郭驰的妹妹跟宋镜同龄,比郭驰小了十几岁,宜昌郡侯府对这个小姐几乎是有求必应,疼到了骨子里。
因为在雍都不自由,郭老夫人带着这个女儿常年住在宜昌,郭小姐十六岁时,郭老夫人曾想把女儿嫁给李问宣,可惜郭驰不同意,他宁愿妹妹嫁不出去也不能嫁给李问宣,为了断了郭老夫人的念想,他就一直没再提让妹妹回雍都的事情,生生将郭小姐拖到了十八岁。
宋镜原本不想去,雍都城贵女们的宴会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可是说起郭小姐她倒是有些兴趣,因为她和郭筠是这雍都城里唯二到了十八还没有婚配的女子。
郭筠还比她强些,起码人家似乎有意中人,就是那刚被宋镜的人伤了后生死未卜的李问宣。
宋镜嗯了一声:“本宫从回来还没参加过贵女们的宴会,去,怎么不去,你去安排吧。”
司兰点了点头,钟离元铎在一旁提醒道:“好好安排,你家公主的仇人几乎都去了。”
司兰抬头瞧着钟离元铎,因为这话僭越了,从他问起宋镜去不去参加花宴就已经踩过他该有的界限了。
钟离元铎并不在意司兰的目光,他依旧含笑看着宋镜,认真地提醒她。
宋镜挥手叫司兰下去,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镜问了她今日见到钟离元铎的第一个问题,“郭驰的宴会上有什么?”
钟离元铎别开了视线,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对视,“左家的二小姐左梳云在。”
宋镜闻言失笑,她想开口嘲讽几句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她若是动了左梳云,左盈白就会跟宋岐哭诉,她堂堂公主,难道还要对一个县令家的次女低头。
她没办法说出什么,她和宋岐的事情旁人并不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心绪难平,她一挥袖打翻了桌上的香薰炉子。
没有燃尽的香薰蹦出一片火星子,香灰洒了一地,司兰和挽心同时推门进来。
看见她脸上带着冷,有些失措地看向钟离元铎,最后又看向宋镜。
钟离元铎起身走过去将那有些灼手的香炉捡了起来,羊皮靴子踩过星火和香灰,他将香炉在桌边放好,一把按住宋镜紧扣在桌子边缘的手。
“我替你出气,你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