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最后,还是要让宫人们知晓。刘藻颇觉懊恼,早知如此,她自己召宫人入内收拾便是,也不必让谢相来了。
宫人们相继入内,皆是宫娥,并无内宦。刘藻瞥了眼她们的神色,见她们神态自然,与往常无异,方觉好一些。
谢相入殿来,见她依旧站在原处,脚上未着袜履,赤足踏在地板上,便走了过去,弯身碰了碰她的趾尖。
刘藻大惊,倒吸了口气,正要后退,谢相的指腹便触到了她的脚上。她在她身前矮下,显出纤弱的后颈,刘藻一不留神就想起了昨夜的梦境,她微微睁大眼睛,顿时一动一不敢动。
谢漪直起身,道“陛下受凉了。”她知小皇帝面皮薄,便也不特特指出月信时,只道“赤足踩地,地气寒凉,自足底浸入,与陛下圣体有损,下回切不可如此。”
刘藻几不敢看她,道了一声“记下了。”努力将梦境中的情景赶出脑海。
谢漪不知她怎地忽然腼腆起来,只以她仍为初潮羞赧,也不再多言。
宫人们手脚颇快,不过片刻,便已备下温汤。刘藻正觉尴尬,忙去沐浴。沐浴后,换上干净的衣袍。回到殿中,床上也收拾齐整了。
宫人们当真如谢相所言,毫无异色。刘藻安心的同时,又很羞恼,本可静悄悄地将此事过去,偏生她却请了谢相来,显得大张旗鼓。
少女的心事,总在事后后悔,刘藻也不能避免。
谢漪在殿外等她。二人恰好一同上朝。
大朝是在前殿。前殿乃未央宫正殿,并未取名,就叫前殿。谢漪来得及时,兼之宫人们手脚麻利,一番耽搁下来,竟也未误了大朝。
新君第一回大朝,自无人上禀什么要事,只是见一见大臣罢了。不知是昨日累着了,还是赤足在地上站得久了,受了寒,刘藻腹中隐隐作痛,且痛意渐强。
太常滔滔不绝地在读一份奏表,赞扬新君有尧舜之德,贤仁堪比商汤夏禹,并祝祷天下大治,海内升平。
刘藻高踞宝座,竭力专注地听,奈何太常文辞骈俪,频频用典,她有大半,是听不懂的,腹中痛得愈加厉害,好似有重锤不住击打她的小腹。刘藻疼得不行,不得不转移注意,好使痛意不那么厉害。她望向殿中,这一望,当真现使她惊奇之事。
大将军孙次卿竟仍在殿上。
刘藻稍有不解,昌邑王是大将军拥立,他失去了天下,为何大将军却仍在殿中。昨日黄门令言,昌邑王不能保有天下便是罪过。难道大将军身为近臣,不能劝谏昌邑王仁德从善,就不是罪过么
太常仍在喋喋不休,刘藻则审视起孙次卿的容色举动来。但她还未来得及多看上几眼,腹间的痛意却越来越难忽视。
孙次卿正与其他大臣一般,垂静听。忽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便稍稍抬眸,往宝座上睃了一眼。这一眼却使他微微一惊,他竟见新君面色泛白,连唇色都是白的。
孙次卿不动声色地往前倾了倾身,以笏板戳了戳位在他前的谢漪。谢漪被戳动,回看他,孙次卿以目色示意上。
谢漪一看宝座,蹙紧眉头,侧过身来,以宽袖遮掩,用玉笏指了指太常。
太常位在大将军后,大将军会意,稍稍后退,戳了戳太常,太常被打断,总算觉陛下脸色不对。
三人都未出声。新君第一次朝会,容不得出错,他迅跳过余下几段,念了结尾。
大臣们皆低着头,恭敬聆听,并未觉三人异样。刘藻意识有些恍惚,痛意难以忽视,她唯有忍耐,暗自祝祷将朝会安稳度过。
太常息了声,刘藻听到谢相说了些什么,而后群臣皆俯身下拜。
刘藻眼前一阵黑,她勉力振作,辨清了“告退”二字,方扶着宝座,站起身来。
宫人们都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将皇帝送回承明殿,安置到床上。
刘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起外祖母,外祖母说过,来月信时,兴许会腹痛,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痛法。倘若每月都要受这般折磨,可真是太糟了。
刘藻一贯寡言,眼下腹中疼痛,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缩在床上,强自忍耐。不知过了多久,兴许片刻,又许是良久,有一人近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刘藻睁开眼睛,看到谢漪在她床前。
谢漪见她睁眼,也没有说话,将手探入被中,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揉。
刘藻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句“昌邑王不能保有天下便是罪过”,她望着谢漪,问道“我能否坐稳天下”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