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在榻上辗转不休,甚至因此牵动了心口的伤势,内心却仍在挣扎。
一边希望司空堇宥能够消除对她的恨,一边又不愿主动去寻他……
良久之后,她终是深吸一口气,利索地起身。
她的娘亲离开后,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东西……倘若有朝一日她突然找到一件与娘亲有关系的物事,哪怕很小很小,她想必都会视若珍宝。
那么,司空堇宥……想必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想通之后,黎夕妤只觉浑身上下的痛感,似是减轻了许多。
她正欲出门,却突然想起什么,复又走回床边,自枕下取出一套衣物。
黎府的人不知是否已经离开,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乔装一番。
她换了男装戴了斗笠,见一切无虞,方才出了门。
今日阳光甚好,她独自一人穿梭在府中,难得没有闻人玥的跟随。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下祈祷,千万不要碰见黎府的人。
可是好巧不巧,老天爷似是有意跟她作对,她行走于一条长廊上,而长廊的另一端,黎铮与顾简沫……正相携而来。
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两人,黎夕妤的一颗心,陡然间“噗通”乱跳起来。
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遇上时,她仍是有些不知所措。
眼看那二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黎夕妤竟赫然转身,向着长廊外迅速走去。
虽然乔装遮了面,可她仍是害怕,倘若被他们认出,她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活过今夜。
“你是什么人!给我站住!”就在她埋头竞走时,顾简沫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一如往常那般凌厉气盛。
莫非……已经被发现了?
此念一出,黎夕妤身形颤了颤,她不敢回眸,更不敢停下步子,便兀自走着。
“前面那个戴着黑色斗笠的人,你给我站住!”顾简沫却纠缠不休,她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此番,黎夕妤倒是停住了脚步,不敢再继续前行。
若是顾简沫的大呼小叫引来了这府中其余不相干的人,那她的身份……兴许会暴露。
她便直直地站着,不出一声,等着那两人追来。
这一刻,黎夕妤只觉天地间一片沉寂,唯有那两人迈着步子行走的声响,格外清晰刺耳。
她们越走越近,黎夕妤的一颗心便越提越高。
她甚至觉得,她们每走近一分,她全身的汗毛便立起一寸,那毛骨悚然的感觉,令她的头皮生生发麻。
“你,转过头来!”顾简沫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她们竟这么快,便走到了她身边!
黎夕妤深深呼吸着,她强行压制着慌乱的心,缓缓转身。
她近近地打量着二人,发觉她们的神情并不欢愉,想来是退婚一事不太顺遂。
“你一个下人,见到本夫人与老爷非但不行礼,甚至扭头就走,司空府便是如此管教下人的吗?”顾简沫似想将心底压抑着的怒火发泄到黎夕妤的身上,那呵斥教训的口吻,还真是半点没变。
那日黎府偏院,这个狠毒的女人命人鞭打她,沾了水的皮鞭抽在身上,皮开肉绽的滋味,实在是痛不欲生。
掩在袖中的双手轻轻握起,黎夕妤透过黑纱,冷冷地望着顾简沫。
总有一日,她会叫这女人也尝到,那皮开肉绽的滋味!
而后,她目光转了转,望向顾简沫身侧的黎铮。
只见他目光淡然,一如数日前剜她的心头血肉那般,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本夫人正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顾简沫的吼声又大了几分,她似是气急了,几近暴跳如雷。
黎夕妤不愿打草惊蛇,便蓦然垂首,不情不愿地拱手,对着身前二人拜了拜。
可仅是如此,顾简沫又怎会满意?
但见她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眼底满含打量的意味,“你为何不敢露面?行事又如此鬼祟,莫不是个小贼?”
小贼?
黎夕妤在心下冷笑,一双眼眸却死死地盯着顾简沫,生怕这个恶毒的女人会突然伸手,摘了她的斗笠。
“把斗笠取了,让本夫人瞧瞧你的真容!”顾简沫双眸微眯,目光如利刃,泛着阴冷。
黎夕妤迟迟没有动作,顾简沫便又道,“看来你果然是个小贼!那本夫人今日便要替司空府除害!”
她说着,正要伸手,黎夕妤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
“早便听闻黎府二小姐素来嚣张跋扈,今日见识过夫人您,小的心中也便了然。”黎夕妤压低了嗓音,沉声道,“原来竟是……女随其母!”
“你……”听了她的一番言语,顾简沫气得发指,“你说什么!”
“哼!”黎夕妤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衣袖,眼底尽是寒芒,“无论夫人您在黎府是怎样打骂下人的,但如今这里是司空府,您即便是作威作福,也该好生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