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叫了一声“温大人”。
温玉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何肆现在也算是在上位面前露过一回儿姓名的人,温玉勇不会在这个当口去拿捏他。
李嗣冲指了指人头攒动的跤窝子:“就是这里了。”
何肆错愕:“跤窝子?”
李嗣冲摇摇头:“是也不是,这虽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跤窝子,但也能捡到通往异域的敲门砖。”
此时跤台上,一个打着赤膊的汉子又赢下一场胜利,围观百姓一阵拍手叫好,那汉子在台上叫嚣,嘲讽无人敢上台与之对擂。
李嗣冲看向温玉勇,问道:“第几场了?”
温玉勇回答道:“第七场。”
李嗣冲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去会会他,你去准备吧。”
李嗣冲将上衣解开,两袖随意扎在腰间,丝毫不在乎昂贵的丝绸面料是否会有褶皱。
何肆看着李嗣冲,他上半身露出精干的肌肉线条,如笔墨勾画而出的劲骨丰肌,虎背蜂腰,上面密密麻麻皆是疤痕,平添一股粗犷凶煞之气。
何肆从小就在刽子手这行当耳濡目染,对于杀气极为敏感。
在他眼里,只是扒了一层衣装,李大人就好像瞬间从一个富贵公子哥模样变为了一个彪悍的关外鞑子。
何肆就想到了先前李嗣冲与他说的:“我曾在关外杀匪三百。”
现在他相信了。
何肆兀得眼神晦暗,他的父亲只不过是个奉旨杀人的刽子手,斩首百人,如此便足够遭人厌恶,一家五口蜷缩在刽子手扎堆的墩叙巷中,两个姐姐平日不敢抛头露面,连带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被几人正眼相待过,可这位李大人言说自己杀匪三百时,风轻云淡,反以为荣,却能在这京城之中白日衣绣,果真是人与人,大不同。
李嗣冲拨开人群,何肆也跟着扎入其中。
他这才看清是一位英武壮汉虬立台上,横眉怒目,挺胸凸肚。
李嗣冲一跃而起,高喊一声“我来”,声落下,人也已稳稳落在台面。
李嗣冲虽然精壮,但在彪形大汉面前一比较,顿时有些相形见绌,宛如鹌鹑站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面前。
诨名单五爷的单武乃是前善扑营的“头扑户”,声名显赫,现今五十二了,半点不见老态,在南城开了家跤馆,闲时就会领着些弟子去京城各个跤窝子摆擂,一是教学实战,二是扬名收徒。
今天光恒坊跤窝子摆擂,他便带着两位徒儿来打擂,清晨至此已经赢下七场,好不威风,单五爷一时都有错觉,自己仿佛重回那个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年岁。
单五爷看向李嗣冲,眉头微皱,他不比那些只会起哄的看客,清楚地感觉到来人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
单五爷不敢轻视,说不得眼前就是一位触摸到入六品力斗门口的高手。
虽然他年轻之时也是临门一脚就能判定为力斗,但现在年老力衰,早就不复当年勇了。
力斗和偏长境界就是这样,用坊间一句俗谚语就能概述——“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敢问这位小哥高姓大名?”单五爷并未自报家门,他自信自己的名头不说路人皆知,但在这跤窝子里总是有些分量的。
“李嗣冲。”李嗣冲并未化名,他虽是个仪銮司校尉,却也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大人物。
就如李嗣冲不认识单五爷,单五爷也同样不曾闻名李嗣冲。
哪有什么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