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尋常人問,清殊一定會回答潯陽。
可她心裡清楚,袁兆問的不是這個。
清殊怔愣數息,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平靜道:「另一個世界。你可以理解為數千年後的未來。」
袁兆果真沉默了很久,可清殊卻沒有在他眼中看到質疑和震驚,反倒顯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平靜。
「到你了,你究竟知道多少秘密?」清殊問,「我姐姐重生了一次,那袁先生你是否也是如此?」
袁兆這回沒有遲疑,直接道:「是。」
「項連伊的能力,究竟是今生才有,還是前世便存在?」
袁兆垂眸,迎著少女注目的視線,他像是想到什麼,眼底閃過晦暗。
「前世便有。」
短短瞬間,清殊如醍醐灌頂。
在清殊已知的信息里,姐姐前世在後宅備受折磨,經歷許多苦難,那些找不出痕跡的陷害,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一時間,她壓抑不住憤怒,「那你既知道是項家女的手段,又為何眼睜睜看著我姐姐受苦?你既然薄情寡恩,如今又何必作出這副模樣?」
袁兆眼睫低垂,無人知曉他眸中的沉暗。
隨著少女一聲聲的指責,前世的記憶如雪花紛飛,一片一片鑽入腦海。
是婚夜莫名突然降下的長公主旨意,原本的娶妻變成納妾,他去宗祠親手改譜牒,手指被利刃割得鮮血淋漓,她的名字卻怎麼也刻不上。
從那夜陡然詭異的情形開始,他發現背後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動著所有人走向既定的命運。
可他不信怪力亂神,更不信所謂命運安排。
兩年時間裡,他幾乎是拼命地籌謀,完成老師遺願後,力求在朝廷漩渦里脫身。
但是項天川似乎能料到他的每一步棋,直到變法失敗,袁兆也找不出誰是叛徒。
直到某天,對方突然找上門,想要以婚約為籌碼展開和談。
那時第一次,袁兆注意到了項家女,項連伊。
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讓姑娘家誤會的事情,所以更不明白此女執念從何而來。
項連伊見到他時,眸光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光亮:「袁郎君可還記得我,那年我第一回進京,途中馬車壞了,遇到山洪,幸得您相助。」
那時,他記得自己十分坦誠:「抱歉,不記得了。」
其實他說了假話,他過目不忘,自然記得某次的偶發善心。因為姑娘的遭遇讓他無端想到清懿,舉手之勞的事情,不值一提,更不想因此讓姑娘誤會。
項連伊的眼神卻平靜得有些異常:「無妨,日子還長著,郎君總會記得我的。」
袁兆緩緩皺眉。
那種詭異地被操縱感,就在這一刻重席捲而來。
此後,一次兩次三次……數不清多少次的偶遇邂逅,袁兆不是拎不清的蠢人,相反,對於男女之事,他沒有尋常男子一貫的拖泥帶水,更不會憐香惜玉。可對方卻如附骨之蛆,讓每一次的意外避無可避。
那是袁兆第一次產生疑竇——他覺得自己像棋盤上的棋子,抑或是話本里墨字寫上的人物,生出自我意識,卻無法違抗操縱者的意志。
在清懿問他為何如此疲憊時,他想要說出內心的懷疑,卻猛然發覺……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