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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弥纶场与双纡绉(第1页)

话说嚣家的几个女眷正躲在门后,全神贯注地偷看在场院上练刀的狩璇玑和微奇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干咳,吓得几人一哆嗦。原本是四个人摞成一溜趴在门缝上看就很勉强,被这么一吓,没有站住,一齐坐在地上。

原来是嚣如音听见了院子里的响动,睡不着,也起床了,此时正阴着脸瞅着四个女孩,“在这干什么呢?”嚣如音语气十分不满。

四个女孩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嚣家不忌讳男女之事,嚣如音不会因为这个事责怪自己,只是自己偷看男子被现,还有些羞怯之情,四人只是捂着嘴偷笑,并不答话。

嚣如音不知所以,纳罕她们到底趴在门上做什么,瞪了她们一眼,走到上前去把虚掩的院门拉开,想看个究竟。

怎么就那么寸,嚣如音咳嗽的时候,场院上的狩璇玑听到了动静,急忙拖刀过来,嚣如音想拉开门的是时候,狩璇玑正要伸手推门,一手正好按在了嚣如音的脸上。后面的四个女孩先是一阵偷笑,可是一抬头的时候,谁也笑不出来了。刚才远距离偷看,看的不真切,现在光着膀子的两个热血青年就站在自己眼前。高大的身材形成压迫感迎面而来,让女孩们有种头皮麻,灵魂要出窍的感觉。这个距离,不但狩璇玑身上的肌肉看得清楚,还能看见刚好12o度、线条清晰的下颌角上,沿着鬓角淌下的一滴汗,流到了微隆着筋脉、喉结,雪白细腻的脖颈上,又滑落在胸口上;还能清楚地看到他腹肌上星散着的几点黑痣,斗折指向肚脐下的一条墨线……哎呀,妈呀,太刺激了,受不了了!这四个眼神直勾勾的女色鬼,此时都不敢张嘴了,生怕一张嘴,就要口若悬河,那哈喇子一会儿就攒满了。

狩璇玑推门不小心,手按到了大师姐的脸上,忙退步行礼,向嚣如音问好。嚣如音原本要作,一看是小师弟,也笑了,与他寒暄起来。不过是“为何早起?“、”这几日还住的惯?“、”饮食可顺口?“之类的话题。可是聊着聊着,就说到衣服上了,嚣如音叮嘱道“这山中早起有露水,沾到身上要生病的,还是要穿着衣服的。“

狩璇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这次来,只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那一套还没有干,若是被汗溻湿了,今天就没有换的了。狩璇玑的声音有些低沉,可能是因为个子高的缘故?比平常听到的男人的声音都要低沉。那声音好像从大提琴g弦上出的咏叹调,柔和、沉稳、厚重,充满光辉,让人沉溺其中,甚至忘了要跟他说些什么,只想听他诉说。

“哦,这样啊。”嚣如音回应着,她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狩璇玑的一身雪缎,也讶异小师弟这皮肤怎么这么好!她不自觉地低头比了比自己的手,自己的皮肤也算是莹润了,可惜天然带了一股青气,也没有狩璇玑的白透。她不好意思往耳后捋了捋头,手碰到了遮盖独眼的眼罩,身子往旁边歪了一下,只用侧脸对着狩璇玑。

她这一侧脸,看见旁边那四个女孩了。她们一脸花痴样盯着狩璇玑,目光上下游走,也不知道看哪里好了。狩璇玑刚才一直在和师姐说话,没有在意旁边这四位,等到嚣如音侧身的时候,他也现了对面射来的八道火辣辣的激光,原本没有什么的事,叫她们这么一看,狩璇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背过身去。没想到这样一来,把颀长健美背部朝向了她们,反正面都给人看光了。“喔~~~”四个女流氓一齐小声起哄,继而得意地出一阵笑声。

嚣如音把脸一板,说到“还不去干活!“四人嘻嘻哈哈相互推挤着进内院去了,走的稍微远一点,又开始嘁嘁喳喳,接着又爆出一阵笑声。

嚣如音回头,正对上狩璇玑的目光,只好苦笑以解尴尬。她掏出手绢递给狩璇玑,说到“你先擦擦汗,去穿上衣服吧,待会儿,她们都好起来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弥纶场,那里无人打搅。你们早起在那边演习武功,也方便些。”

狩璇玑笑了笑答应着,转身和微奇通回场院上取衣服。嚣如音望着两人的背影,愣了一会神儿。等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已经穿好衣服,嚣如音把脸侧过去,并不看他们。

三人一起来到嚣家大院后面,在西北和正北之间,还有一个和“无有间”对称的垂花门,门额上有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弥纶场”。同“无有间”一样,“弥纶场”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墙上有门,背后却是空墙。

打开“弥纶场”的门,嚣如音把钥匙给了狩璇玑,推门进去。此处同“无有间”不同的是,没有双层的安全门,进门就是一块方形的练武场,大小只有两亩,两边摆着各种兵器可以取用,靠门的两边有休息之处并弓架,另一头有一排射箭的鹄子。四面都是墙,每面墙上又有门户,不知通向何处。

此处抬头便觉明亮,头上却并不见太阳,也不觉炎热。空气冷暖干湿程度也刚刚好,时不时来一阵拂面清风,真是练武的好地方,难为嚣家怎么弄出这么个奇妙的所在。

嚣如音见二人喜欢,就笑着说“这是我练功的地方,只有晚上用。你们早起在外面练功不方便,以后就在此处吧。”又指着东边的小门说“那边没有锁,里面有一处活泉,可以沐浴,东西都齐全的。”

这也太神奇了,二人在嚣雪纶处已经学习了有五六年了,中间经历了嚣雪纶许多玄妙之事,可是自从来到嚣家大院之后,所见所历皆是平生未有,感觉嚣氏母女真是通玄高士,不由为之折服。

微奇通比狩璇玑要小一岁,还有些孩子气,好奇心重。上一次去“无有间”的时候,他有心探究一下“无有间”内部是什么样子,可是嚣老太太和尚妈妈在场,没有能够实行。今天是师姐在,他听说东面还有一间,就跑过去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一推开门,就飘出一股热气,热气散开之后,现此处也是一个房间,只不过比外面的要小很多,四面也是墙,墙上又有门户。房间内北高南低,一条石径通往高处,有虎皮石砌的两处圆形的水池,池水一冷一热,涌流不止。池子不大,只能容坐两三人使用,冒出来的水,汇入低处的一个小洞,不知流向何处去了。池边高低错落栽有花卉灌木,一种不知名的花朵开得正红,有几朵落花掉在水里,正自旋转飘荡,好像在惬意地泡澡。

微奇通看后,有点小兴奋,轻轻带上门,回到了门口。

嚣如音跟他们说“你们在这边先练一会吧,我先回去了,辰时三刻出来吃饭,别忘了。离开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锁上门。”交代完,嚣如音便出去了。

不知为何,出了“弥纶场”的嚣如音,觉得今天心情很轻松,从来未有的轻松。也不能说从来未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有过这种轻松的感觉,但是最近的一二十年来再也没有过这样的轻松感。女儿失去联系的这多半年,自己的状态更是糟糕,每日里虽然强打精神做事情,外面的人看不出自己如何,可是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天只有晚间,在“弥纶场”练一下功,出一身汗,在温泉池中泡一会儿,好像人还能轻松一点,有力气再应付第二天的生活。“弥纶场”是嚣如音的私人场所,在这里她可以避开严厉的母亲、枯燥无味的生活,做她自己。她从来没有破坏这种私密气氛,可是今天不知为何,跟狩璇玑说了两句话之后,竟然神使鬼差地寻思起来,把此地借给他使用。

到底为什么?嚣如音现在不愿意去计较,只是这种感觉太舒服了,连呼吸都变的顺畅起来。她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然现家中的空气是如此的清新。房子周围所栽种的无患榄枫在夜间散出来的芳香物质,早起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蒸,停留在空气之中,有一种淡淡的、暖暖的气息,真是好闻,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怎么都不觉得呢?

她先去了女儿的房间,看见女儿沉沉地睡在床上。昨天早上她还愁思万绪,今天早上她的想法突然生了改变,开始庆幸起来,不管女儿之前经历了什么,终究是救回来了,而且有了一魂一魄主持身体,之后还有希望恢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女儿,照顾这个家。

在女儿房间收拾了一会儿,又嘱咐了照顾嚣三娘的女人几句,嚣如音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她就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布匹。刚才狩璇玑说自己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嚣如音就入心了,她要给狩璇玑和微奇通现做一身儿。

在一大堆布料里,嚣如音挑出来一匹冬山蚕吐丝织的藏青色双纡绉。

嚣家山蚕一年可以养七八次,只在冬季大冷的两个月,榄枫换叶不能饲养。所产蚕丝也因榄枫树叶四季变化,质量也有不同,这冬蚕吐丝最为纤细,做成织物轻薄清凉,很适合做夏季衣物。可是织物一薄了就有个毛病——不吸汗,稍微出一点汗就粘在皮肤上,皱的不行,很难看,也不舒服。在织布的时候,经线的丝使用无拈单丝,纬丝使用强拈丝,织造时,纬线以两根左拈线和两根右拈线依次交替织入,就可以织出表面起绉,有波曲状的鳞形皱纹的“双纡绉”。这种双纡绉,既保持了冬山蚕丝的清凉舒适,又不粘汗贴身,不起皱,最适合狩璇玑这样活动量大的人了。

嚣如音拿布在手,又有些犹豫,藏青色会不会有些老气?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穿啥衣服啊?自己这些年心懒意倦,连榖州城都少去了,对于现在年轻人喜欢穿什么款式更是一无所知。自己以前是觉得男人穿藏青色的衣服显的稳重,可是人家喜不喜欢啊?这个事拿不准,给人家做了,结果人家不穿,自己岂不是尴尬?

他和微奇通穿的是淡绿色的衣服,自己不要一心求好,把自己的审美观加在别人头上,很容易翻车,就做一样颜色、一样款式的衣服保险一些。想到这里,她把手中的布匹放下,拿了一匹跟狩璇玑身上颜色差不多的淡绿色双纡绉出来。把其他的布匹整理好,归于原处。

嚣如音在做衣服上是有些天赋的,看过一眼的衣服,不但能做出来,做得甚至比原款还精致合身。上学的时候,她在姨母嚣雪纶处寄居,空闲时也帮着店里裁剪,她做的衣服总是最先被买走的。这几天她净看狩璇玑在眼前晃悠,刚才连上半身都一览无余了,现在再给他裁衣服,更是没有什么问题。

嚣如音在案子上铺开布匹,按着自己这几天对狩璇玑的印象,在布上纵横画上裁剪的线条。一边画,一边想象着狩璇玑的的身材,心里度量着,哪里该长,哪里该短,哪里该该放,哪里该收。想着想着,人就走神了,开始回想起狩璇玑身上的气味来。刚才在过道里和狩璇玑面对面地说话,她分明闻到了狩璇玑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不是汗味,不是香味,也不是腥臭味,当然也更不会是狐臭味。是一种不可名状的、隐隐约约又萦绕不散、好似温暖又充满力量的味道;轻嗅愉悦宜人,深吸提神醒脑,男性分辨不出来,女性却很容易察觉的味道;是一种只有身心健康、气血充足、精力旺盛的青年人身上才有味道。太Tm好闻了!这个时候,除了简洁直白的脏话,其他语言很难描述嗅到那种味道时,人灵魂受到冲击的感觉。

嚣如音不觉想得有些脸红心热,现在她自己独处一室,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觉得这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很好,还想继续遐思下去。

早起开门的时候,狩璇玑洁白修长的手触碰过自己的脸,虽然只有一瞬间,他就缩回去了,但是自己依然能够感觉到,他手掌上因为握兵器而磨起的硬硬的茧子,他指尖因为流汗而变的有些潮湿。嚣如音摸了摸自己脸上被狩璇玑触碰过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虽然触碰时的汗早已经干了,但是嚣如音却能清晰地感觉它们还在那里。她把手指放在鼻尖上,深深吸了一吸,果然仿佛上面还有狩璇玑的味道。

我的天呐!嚣如音今年37了,狩璇玑才23岁,两个人几乎差了一辈人,嚣如音给他当妈也够。拿现在的话来说,嚣如音会解方程式的时候,狩璇玑还是个细胞呢,你怎么下得去手!她这是老房子要着火了吗?她难道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么?

这话咱们要掰扯掰扯了。

先我们从身体条件来说。

嚣如音和其他的女人不同,她虽然37岁了,但是生孩子早,体型保养的好,没有什么赘肉,说狠点也就是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嚣家大院地处山谷,空气湿润,四周种植竹林和无患榄枫,无患榄枫能够挥一种芳香油,有天然的保湿和抗氧化功能,平时不觉如何,但是常年在此处居住的女性就能感觉出来,皮肤比在外面居住时要滋润的多,而且很不容易长斑、长皱纹,所以嚣如音虽然年近四十,皮肤状态是很好的。再加上她常年练武,居住深山,没有寒暑伤形,她的身体机能甚至比二十多岁的女孩都要好很多。她的生理基础跟小姑娘比起来,只有强,没有差,你让这样一个生机鲜活的女性,就此心如死灰、古井无波,好像有些不近人情。

其次呢,就是嚣如音的心理因素了。

她的生活过的太孤独了。女儿小的时候,嚣如音一个人抚养她,女儿依赖自己,自己的生活还有寄托。以后女儿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母亲管太多容易有矛盾,母女关系自然要比以前平淡薄许多。嚣如音就把生活的重心转移到家族的管理上来,守在这个家里,尽着自己的责任,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加,她越来越感到孤独。但是这些事能给谁说呢?

这一两年来,她越觉得沉闷,好像自己陷入了一个沙坑,即不能逃离,也不会马上死去,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生活的沙粒吞噬。对以前支撑过自己的、坚忍的美德的信仰也在逐渐磨灭,虽然这个美德看起来很美,也无法拯救日益沦陷的自己。那沙子没过自己膝盖,没过自己的胸口,再终究将没过自己脖颈……现在的生活,与其说是生活,不如说自己是在挣扎着,不让那沙子淹没了自己的口鼻而已。

就在这样的状态之下,狩璇玑出现了,就像一根救命的树枝,放在自己的眼前。这时的嚣如音脑子里面能想什么?自然是先抓住了再说,哪管什么你年龄大小,差着辈分这些个呢?

嚣如音忍耐的太久了,已经失去了维持什么狗屁体面的力气了,先活下去再说吧。

预知后事如何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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