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了一套,他浑身已开始有些力竭。
伤口尚未彻底痊愈,到底还是不宜透支身体。这样想着,龙时又将长枪甩在一边,在院里的石桌前坐下。
树梢上,传来一阵啼鸣,龙时回头看去,两只黄雀正在枝头嬉戏,他看得一阵出神,等他又回过头来,自己的对桌已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
龙时最先注意到那男人侧脸的一道伤疤,自右眼下方一直延伸至嘴角,加之古铜色的皮肤,让男人乍一眼看上去相当骇人。
但他头顶笔挺地束着一小簇髻以及那一身漠国高级武官的官服,让这种骇人又很快转化为了敬畏。
这是一位戎马半生的将军无疑。龙时心底想到。
“你看那树上的两只鸟雀已经有一阵了。”见龙时已经注意到他,男人笑道,“想你武艺神乎其技,却原来也是个贪好闲情逸致的主。”
龙时有些愣愣地站起了身,“大人,知道晚辈?”
“哈哈哈哈,当然,当然,现在整个缈城的官员还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男人大笑,“但我还是稍微有些不同的。我与令尊杨培龙杨将军是要好的朋友。”
龙时抱拳,“晚辈失礼了。”
“无妨。”男人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又取来一小匣精致的玉石棋子和一副羊毛棋盘,自顾自地在石桌上摆了起来,“会下棋吗?”
龙时看着石桌上的棋盘,虽感到有些突兀,却还是回道,“略懂一二。”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拈起黑子,在棋盘上一处落下。
龙时也坐下,取来白子,落下。
“大人,您不是专程来与晚辈下棋的吧?”
“谁知道呢?”男人继续落子,“毕竟人老了,难免会有些无聊,说不定便想找个年轻人下下棋,解解闷。”
龙时便不再说话,只是继续下棋。而男人也不主动开口,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弈。
直到下到不知多少手后,男人提起黑子,却第一次迟迟没有落下。
“谁教你这样下棋的?”男人皱眉,问道。
“晚辈的老师。”龙时道。
“你的老师?”男人看向龙时,又看了看棋盘,眯了眯眼,“他这不是在教你下棋,是在让你赌博。”
“棋逢敌手,与赌博无异。”龙时淡淡道。
“你小子倒是会顶嘴。”男人将黑子落下,“只是一局棋倒也无碍。不过,若是那些王权富贵之人也像你老师这般好赌,那天下恐是永无宁日了。”
龙时笑着落子,“老师说,那些所谓人物们总将天下比作棋局,但却分明是赌局。他们自诩执棋者,不过是好听的叫法,其实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赌徒。”
男人愣了愣,随即抚掌大笑,“说得好啊。敢问尊师姓名?”
“大人恕罪,老师再三嘱咐,不得以他姓名示人。”龙时答。
“呵,怪不得……”男人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拂了拂长袍,起身。
“大人不下了么?”见对手已经放下了棋子,龙时也跟着放下手中白子,赶忙起身。
“无需再下了。一盘棋而已,输赢又有什么所谓。我曾有个好友,棋局上未从我手上赢下半局。但在棋局之外,未尝输过我半点。”
男人背过手,看了看石桌上的棋盘,“没带什么见面礼,就把这副棋子棋盘送给你好了。”
“大人,这恐怕有些……”龙时看着这一副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棋具,拱手想要婉拒。
“拿着吧,今日我很高兴,就当做是不请自来的赔礼好了。”男人顿了一下,“说不定,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送你,就看你到时候接不接得起了。”
说罢,男子挥了挥手,示意龙时不要相送,便缓步向院外走去。
龙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慢慢走出院子。
待到院子里只有他一人时,龙时也只是久久看着桌上的残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开始转暗。
良久之后,他将石桌上的棋盘棋子都收好,一并带着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