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怀里粗糙的披风,霎时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这张脸无一处不精致,唯独眼睛没有神采,瞧着有些诡异。
小姑娘软嫩娇贵,如何能去外面吃苦?
他昧着良心,小声哄:“二姑娘,奴才要驾车,你先进车厢,别怕,奴才就在车外。”
说完,就要把人送进车厢,谁知,小姑娘死死握住他的袖子不放,就是不撒手。
宋正德忍无可忍,厉斥:“她就是个傻子,你和她说那么多的废话有何用?把她送上来!”
虎毒不食子,宋海真的看不下去,他无法反抗,只能闷声说:
“老爷,既然二姑娘不想进去,那奴才便抱着她驾车吧。”
此时正是秋季,寒风凛冽,宋正德蹙眉,虽然不喜这个女儿,倒也不至于让她在外面吹冷风。
他抬眸,看向那个披风,刚想开口,冷不丁就和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对视上。
那双眼珠子,很漂亮很干净,剔透的不像话,但在他看来却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瞧着就是很可怕。
“随你。”他悚然一惊,急匆匆便放下车帘,不敢再看那双似能看清一切污浊的眼睛。
宋海上车前,偷偷把二姑娘身上挂着的玉坠扔到了侧门角落,在巷子口转弯后又扔了一个荷包。
一主一仆一车一孩童,就这般晃晃悠悠的出了京城。
宋正德回想方才城门口仔细搜查的士兵,莫名想到昨晚兄长和他说过,北漠生变,宫里出事,宁太后和宁皇后死了,唯独东宫太子不见了踪影。
想必这般严密的追查,应是在寻找废太子谢煊。
只不过一个才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自幼养尊处优,即便逃脱,又能在外面活几日?
宋正德不知为何突然心生不安,他厉声吩咐:“再快些!”
宋海嘴上答应,但一直回头望向城门,心里焦急,也不知夫人有没有看到他留下的东西。
正想着,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队车马,心下猛地一惊,他调转马头就想往回走。
“慢着!”宋正德掀开车帘,远远扫了一眼,有车有马有人护送,应该就是田道士为他寻的那户游商。
“驾车过去。”
宋海盯着那些男男女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些男人各个凶神恶煞,女人也不正常,这根本不像游商。
“老爷,要不您还是下来亲自看看,这些人。。。。”
“放肆!我是什么身份,怎能与那些贱商有瓜葛,一会拿着银子和我的信物,将二姑娘送过去。”
宋正德掀开车帘,把包袱递了出去,“快去快回。”
本就距离不远,再如何磨蹭,宋海的马车也渐渐靠了过去。
他抱紧怀里的二姑娘,频频望向京城方向,车队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个富态的婆子走了过来。
“这位小哥,可是有事?”
宋海摇头,刚想拒绝,宋正德的声音传来:“是我,田道士的好友,我将人交给你,望你好好待她,剩下的事我都写在了信里。”
那婆子愣了会,眼珠子又一转,眼疾手快的一把掀开披风,看清这张小脸后,眼前一亮,乐呵呵道:
“这位老爷尽管放心,交给我就是。”
说完,她手劲巧,轻而易举就将人从宋海的手里抢了过来。
宋海急忙伸手去夺,“还给我,这是我家姑娘,金贵的很,你别乱来!”
那婆子眼尖,不顾宋海的阻拦,拿过车架上的包袱颠了颠,眼睛里冒出了精光。
她把人和包袱快速送到后面的马车里,随后回来笑着说:“老爷放心,老婆子我就此告辞。”
宋正德瞧不上这些贱民,连话都不想回,只冷声开口:“宋海,回京。”
宋海盯着那几辆马车,越看越是心惊肉跳,厚厚的车帘子,车窗钉着锁,这是什么游商?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走远,车速快,眨眼间车队渐远,变得模糊不清。
一阵冷风吹来,他脸上阵阵冰凉,伸手一摸,满脸的泪水。
他不管不顾,追了过去,狂风肆虐,黑压压的云,雨下的猝不及防,他狂奔在雨雾里,嘶吼着呼喊:
“停车!停车!”
“我们姑娘是世家贵女,你们不能拐卖她,停车!”
“停。。。。”箭矢袭来,宋海腹部中箭,他忍着痛,望着距离已经很近的车队,心有不甘。
马背上那个男人见他执着,拉弓又射来一箭。
这次,射中了胸口。
他倒地时,死不瞑目的眼珠一直望着二姑娘坐的那辆车,身上的血流了一地,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宋正德驾车赶来时,一切已经晚了。
他湿淋淋的站在马车旁,隔着雨幕,望着宋海的尸体,身后还有顾氏撕心裂肺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