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神对峙了很久。
直到阿笨肩膀低下来,丧气地说:「这说来话长。我得慢慢跟你说。」
小清松开手,满意地微笑,「这才对嘛。」
「我想想……该怎么说呢……」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一片混乱,而且都不晓得过多少年了。
「快说。」小清眉头微拧。
「不是我不说,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阿笨挠挠下巴,「自己的故事最难说了,搅成一团糨糊的感觉。」
「你好烦……不然你当成别人的故事来说吧。」
「噢,好啊,我试试看。」阿笨很认真思考她的提议。
他清了清嗓,开始说:「我有个朋友——叫做『阿笨』。」
「好。很好的开始。」小清点点头。
「这个阿笨,他从有记忆以来,就认识了两个好朋友,一个叫阿苹,一个叫阿山。一个女的,一个男的。」
小清又用力点头。
「阿笨家里很穷,一出生就没爸爸,还欠很多债。妈妈很努力到处找代工养活他,常说阿笨未来是她的支柱,但阿笨不太争气,国语数学都很烂,不像阿苹常常拿一百分,老师都很意外我怎么会跟阿苹当好朋友。」
小清愣了半晌,没出声。
「当时他整天只知道玩蚂蚁、爬树打架、到溪边玩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扛着一家人的未来。」
阿笨露出苦笑,没有看她的眼睛,就像在诉说一个遥不可及的故事。
「到了小五,他遇到一个很好的老师,找他加入田径队,让他找到每天去学校的动力。大概也是那时候,阿笨开始想好好学习了,从那时候让阿苹跟阿山帮他补习,从二年级的东西开始教……可是……」
说到这里,阿笨试探地看了她一眼,像在考虑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小清察觉他的犹豫,莫名懂了几分。「这之后的发展,我好像……记得你说过。」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为了安慰她,他提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家很穷,老爸在我出生后就跑了,还留下一屁股债。
——我妈养我养到很痛苦,就傻傻跑去喝农药,食道还什么鬼的都灼伤了,后来连讲话都没办法。
——重点是她连字都认不得,没办法写字沟通。我永远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啊。」阿笨僵硬地说。
「大概就是那样吧。在我——我是说,在『阿笨』准备升国中那阵子,就发生了喝农药的事。看医生要钱,养家也要钱,而且自杀没死成,怕她随时想再试……阿笨不敢去读书,就跟老师说不读了。」
小清忽然握住他的手。
怕她冷,阿笨想挣脱,却反而被小清握得更紧。
阿笨失笑。
他都已经翘辫子了,还怕他伤心难过啊?根本没那种情绪了。
但他没再挣扎,任她握着自己的手。
「那个恩师,本来很看好他,结果知道他没去读国中,劝了好多次。但阿笨没办法,真的不唸了。跑去做生意,什么生意都做,听人说最近什么东西好卖,就跑去批货卖,赚不到钱就换个东西卖……一直这样循环下去。」
「那后来呢?」小清的脸已经皱成一团,悲伤和疼惜全写在脸上。
阿笨默了几秒,绽开一抹笑。
「故事还很长,今天先说到这吧。」
「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