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殷晴乐记起自己出门前,看过客栈里的日历,今日是十二月初五,距离六欲鬼的再度入侵,还差十日。
乔老催促殷晴乐:“别在这儿待着,若是遇上其他妖邪,可就不得了。看,常道君和你兄长来寻你了。”
顺着乔老的目光,殷晴乐看到两名身形颀长的男子正朝她走来,一黑一白,交相映衬,非常养眼。她偷偷在心里笔画两下,发现宴不知竟然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
果然,她的知知是最棒的。
“你误会了,他们肯定只是路过。”想到宴不知在房里的态度,殷晴乐别开目光,悻悻道。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白衣长身的青年抬手,朝她招了招。
“阿妹。”宴不知在不远处站定,张口喊她。声音清润,如在松竹林间行走,忽听泉声潺潺,“过来。”
他练习了很久,对着镜子,对着汤婆子,对着床榻,甚至是对着那颗被他用汤药浇得发蔫的绿植,联系了无数次,却无法将那两个字宣之于口。
他知道殷晴乐不开心,需要他赶紧做些什么来挽救,可他简直就跟被东西掐住咽喉,刚念出一个字,浑身就像是烧化了般,充满焦虑和窘迫。
相反,一旦接受假扮兄妹的设定,宴不知反而落得一身轻松。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把殷晴乐提到的信息整合完毕,沉默片刻,依然不能接受他“极其不称职的哥哥”的身份。
殷晴乐告别乔老,走向宴不知时,正听见他试图洗白自己:“非是我不愿带她修行,是带阿妹上山时,不慎让她灵气入体,宗门又不愿赠与化洗灵草,故只能一直拖着。”
常安道很大度地接受他的辩解:“当是那该死的无名宗门不想让你二人出头,因此处处刁难。”
殷晴乐走到二人近前,犹豫片刻,很记仇地往前一步:“常大哥,阿兄,你们找我吗?”她偏不先叫宴不知。
“我们在路上碰到,便一起来寻你。”回答她的是宴不知。
宴不知示意殷晴乐伸手,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包,递到她手心里:“你可将这些当做回礼,交予温姑娘。”
殷晴乐刚打开,闪亮亮的灵草就亮瞎了她的双眼。她捧着布包,支支吾吾半天,惊恐地看向宴不知:“你去抢劫了?”
宴不知:“是从甜水村当铺的掌柜手里买下来的。他虽在灵气稀薄的人界开店,却收集了不少中、上品的灵物,着实稀奇。”说着,瞳孔中划过丝幽暗眸光。
”他的店原来暗藏玄机?”殷晴乐震惊,“那他还低价收购我的檀清草……等等,阿兄你哪来的钱,你不会为了帮我报仇,把当铺砸了吧?”
“莫要误会,我非匪人。”宴不知伸出手,在殷晴乐眉间点了点。
正要与她解释,身边的青年早就忍受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阿乐妹妹,你不知道,你兄长有多气人。”常安道抱住他的黑金重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看到他站在当铺门口,把店里所有的灵物全挑了出来,你猜他花了多少钱?”
“多少?”殷晴乐粗略一算,都觉得是笔添加,当下紧张起来。
“一块中品灵石,折合起来,约莫是五十下品灵石。”常安道掰手指,“那掌柜当然不肯,被他一句‘修士之物,凡人应当没有需求’怼得哑口无言。我还真没想到,殷道友你甫一醒来,就要帮你妹妹出气。”
“对了,还未曾请教殷道友尊姓大名。”
空气静了一瞬,殷晴乐见势不妙,正准备拉着宴不知开溜,听到他声音温和,吐出三个字:“殷知知。”
殷晴乐:“……咳咳。”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不行,不能笑,一定不能笑。
偏过头,看见常安道一并露出震惊的神色:“不曾想殷道友的名字,竟如此简单直率。”
她再也忍不住,笑嘻嘻地插进二人之中,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向宴不知:“知知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哪里来的灵石?”
宴不知轻咳一声,于殷晴乐肩上轻轻一点,示意她转身:“修士紫府灵台中存有灵力,虽然大部分世界用于修行,但急需开销时,也可直接抽调而出,凝为灵石。”
殷晴乐转身时,常安道正在示范,他催动口诀,朝前招手收聚灵力。片刻后,掌心赫然多出枚灵石,其间流淌的光泽由暗变亮,品阶一级一级往上升。
常安道还不忘夸赞宴不知:“殷道友天资卓越,区区筑基修为,就可以凝成灵石,未来一定前途一片光明。二位慢聊,我先去与乔老商议些事。”
他来这儿,并非为了找殷晴乐,和小姑娘聊完,常安道一改悠闲神情,凝重地朝荒地上一脸忧伤的乔老走去。
独留殷晴乐和宴不知二人并立,殷晴乐歪着脑袋,看向宴不知。忽然双手抱在胸腔,转头“哼”了一声。
“知知哥哥,我生气了。”为了不被常安道听出破绽,殷晴乐沿用对兄长的称呼。
宴不知脸上方浮现出的笑容,蓦地凝固,他眉间结起一点霜雪,小心翼翼地问:“为何?”
“为什么?”殷晴乐转身,气鼓鼓地嘟起嘴,像个被宠坏的娇气包。
回眸,迎上宴不知紧张的神色。宴不知的脸上有些发白,血色一点点褪去,简直像一碰就要碎掉。
殷晴乐仰起脸,心中纳闷。似乎宴不知只要和她单独相处,就会幼稚得像个孩子,在常安道面前,他分明已经恢复以往沉稳自若的模样了。
瞥见他眼底撒下的一片阴影,殷晴乐心头一软,没再装腔作势吓他:“你为什么要用灵力,你的身体才稍微好一点。”
她顿了顿,没听见回复,以为自己占了理:“为什么不回答。”
“……没有别的指摘了?”宴不知犹豫许久,眼中闪
过疑惑。
“这还不够吗?”殷晴乐瘪嘴,“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照顾你,你居然为了这一丁点儿小事折腾。”
宴不知无法修行,一旦试图在体内运转灵力,便会痛苦非常。他使用的每一点灵力,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忽地听见一声轻笑,宴不知低低咳了几声,日光倾斜落于他长睫,仿佛镀上层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