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的情绪已然错乱,逝者已矣生者痛,是个人都会暂时忍耐迁就,可他没有。
他心里没多少同情和怜悯,只觉得这个应该是老师儿子的人,连仇人都没搞对就在这儿骂他,真是可笑又可怜,然后他就真的笑了起来。
推挤之中,关捷整个都贴在了栏杆上,旁边的人个头都比他高,他垫着脚也看不见,又听见人群里老是惊呼,便好奇的恨不得元神出窍。
但这个技能他没有,就只好去问旁边的路荣行“怎么了他们在叫什么”
路荣行比他聪明,早在人群拥过来之前,就踩在了石栏杆底下的那一道横挡上,这样虽然照样挨挤,但是不用被人踩来踩去。
此时他面朝河面站在栏杆上,将头悬着探出去,勉强能看见高处的李云。
路荣行看着李云对关矮子实时转播“不好,那个李云好像要跳河。”
他大概是个预言家,还没说完,栏杆上的李云就勾起嘴角,轻蔑地对家属笑了笑。
然后这人转向插满花圈的灵车,张开双臂,像是要飞起来似的吼道“老伍,那天晚上打你的人是我,但是我没有杀人”
他吼得声嘶力竭,最后破了个音,有一瞬间甚至达到了清场的效果,但是下一秒人声变得更加鼎沸,因为李云猛地朝后一倒,整个人呈大字向水面倒栽而去。
月来河冬枯夏涨,这时进了涨水期,水面上抬,离栏杆顶部将近四米,水色清中带浊,飘在上面的水草彰显出它不凡的流。
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进这条河里,两分钟就能漂到十几米开外,运气再差点碰上水底有旋涡,一时半刻连人都不知道上哪捞,所以这河里才老是淹死人。
虽然这是个杀人犯,但他到底是个孩子,人们有个对他更宽容的天然理由,任他死在眼皮子底下这种事,连冲出来骂李云的老师家属都干不出来。
人群里的大妈们率先喊了起来“天哪救人救人,会水的男的赶紧来几个”
个别成年又会水的男人反应快,不等她们吆喝,已经挤开人群往桥下面跑了。
因为这个突来的变故,灵车也不走了,司机和敲锣打鼓的队伍全下来了,大家纷纷往河提上跑,关捷因此脱离人井,扑到栏杆上去往河里看。
路荣行在他旁边,皱着眉头满脸都是凝重。
李云正在水里漂浮,已经到了三米开外,这一眼还能看见他黑色的头,下一眼人就不见了,他的挣扎杂乱无章,关捷一看动作就知道他就是个旱鸭子。
满世界都在喊救人,关捷心里都被催出了社会责任感,他撑在栏杆上的手一使劲,左脚蹬右脚蹬掉凉鞋,上身跃起来就把右腿撩上了栏杆,只剩一条左腿还挂在下面。
路荣行察觉到旁边扑来的微风,偏头一看这位已经上了栏杆,第一反应不是阻拦,而是往旁边让了一步,好让他把左腿也撩上来。
关捷俨然是个翻栏杆的好手,比李云要高好几个级别,连个晃都不带打的,很快就在栏杆上蹲好了,然后开始往直了站。
站的过程中他猛然想起自己兜里还剩下一块钱,连忙掏出来往后一丢,举起双手说“我的鞋还有钱,都交给你了。”
纸币打着旋儿还没落地,路荣行扫了一眼就没再看,仰头去望关捷“好,你小心一点。”
关捷回了声“知道了”,吸了口长气,借着蹬栏杆的冲劲跃了下去。
这时,背后正狂奔过来的靳滕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今天受邀过来参加悼别仪式,镇小和二中的老师今天都到了场,他本来在桥下面,更靠近一中学生的位置,看见李云爬栏杆的时候开始朝这边跑,跑过来却看见又下去一个。
作为一个北方人,靳滕是个连游泳馆都不去的纯种旱鸭子,遇到这种情况他只能干瞪眼。
他冲到栏杆跟前往下一看,关捷已经不见了,流动的水上只有一团刚“噗通”完的反常激流。
靳滕眯着眼睛在水面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人,登时急得心急火燎,转头去问路荣行“人呢”
路荣行对水里的状况不怎么关心,正蹲在地上捡钱,拿指头勾凉鞋,闻言抬头才现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师。
这个问题和他的人一样出现的没头没脑,路荣行眨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应该是关捷。
于是他站起来,用没有提凉鞋的那只手指着河面上略微偏左的一个点,等了秒才说“应该在那儿。”
话音刚落,他指的水面位置上果然就冒出一颗小小的人头。
靳滕松了口气,被他神乎其技的预判震撼了一下,紧接着心底又提起了一口忧心忡忡的气。
路荣行捡完东西,也打算去河堤那边了,能离关捷近一点,他抬眼去向靳滕告别,却现对方愁得冒烟,他说“靳老师,怎么了吗”
靳滕刚纠结完,准备出声把关捷喊上来,被他打断后看他一脸的气定神闲,没忍住无力的问了个十分马后炮的问题。
“关捷刚刚跳下去,你怎么不拦着他这么高,跳下去被水拍晕了怎么办”
路荣行心说我曾经拦过,就是没拦住。
关捷每个夏天都会在这儿跳个百八十遍,因为以前有个大哥骗他这样很酷,关捷又是那种好的不学、坏的学的贼溜的傻缺。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种时候他能不走寻常路地下水。
路荣行苍白地辩解道“不会拍晕的老师。”
靳滕看了眼水里那个在水里蹿得飞快的跳水小王子,揽着路荣行的肩膀往河堤上跑。
见义勇为是好事,但关捷自己还是个小不点,他知不知道,熟悉水性和在水下施救,是危险系数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