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
听到谢烬的声音,江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想过谢烬也许会在离开前再来见自己一面,但这个想法很快被那些凌乱肮脏的念头淹没。
不来也好,江悬并不希望谢烬看到自己此时此刻不堪的模样。
但天不遂人意,谢烬还是来了。
江悬缓缓转头,视线中出现熟悉的身影。
谢烬每次来见他都将自己打扮得干净利落,今日是一身绣了西域纹样的束腰长袍,腰上和发间有黑色鸦羽装饰,抹额换了条宽一点的,显得更英气。
他停在几步远外,目光很深:“你……”
江悬心口一窒,下意识拢紧自己的衣衫。
然而谢烬进来时便已看到江悬身上的痕迹和脸上不自然的潮红,谁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察觉到谢烬目光停在自己胸口那道鞭痕,江悬撑着床坐起来,抬起手,声音发颤:“你出去。”
谢烬抬头,眸光微沉,走上前一步。
“出去!”江悬突然怒喝,抄起床头花瓶朝谢烬砸去,“不要看我!滚!”
然而江悬手臂绵软无力,花瓶没有碰到谢烬,只砸到地上,哗啦碎了满地。江悬自己也因为挥臂的动作,身子一晃从床上摔下来,嗵的一声,跌倒在一地碎瓷片中。
谢烬面色一凛:“阿雪!”
锋利的碎片刺入江悬掌心,鲜血缓缓淌出,江悬抬起头,双目通红。
谢烬三步并两步到他面前,蹲下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抱入怀中:“让我看看,伤到哪里?”
刚才还疾言厉色的江悬此刻忽然安静了下来,怔怔看着谢烬,泪水一点一点蓄满眼眶:
“为什么……”
谢烬为他取出皮肉中的碎瓷片,闻声抬头,滞了一滞:“什么?”
江悬哽咽着,一颗硕大的泪水毫无征兆从眼眶中滚落:“为什么,一定要看到我这样?”
哪怕是当初几度被萧承邺折磨到想要轻生,江悬都没有过这么难过。
他宁愿谢烬看到他受伤濒死甚至尸体腐臭的模样,也不愿他看到他这个样子。屈辱、肮脏、被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操控,变得不像他。
一旦落下第一颗泪水,后面的眼泪仿佛都变得很容易。
江悬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住谢烬衣角,身体颤抖着,泪水簌簌落下。他极力隐忍自己痛苦的表情,却不知这样的忍耐和委屈更让人心痛。
谢烬拥抱住他,像多年以前那个夜晚,不同的是,那一夜的江悬只有悲伤和难过,今日却更多是痛苦甚至绝望。
“……公子?”
玉婵端着药进来,呆愣在门口。
谢烬闻声回头,四目相对,玉婵瞪圆眼睛:“谢将军……?你,”她欲言又止,第一反应是回头张望身后,迅速跑到外间关门落锁,又端着药回来:“谢将军,你为何在这?”走近,终于看见地上一片狼藉和受伤流血的江悬:“公子怎么了?!”
玉婵停在几步远外,想上前不敢上前,满脸忧色。比起她,谢烬此时冷静得多:“宫里有包扎用的止血散和纱布么?”
玉婵反应过来,连忙道:“有,有。我去拿。”
谢烬点头:“有劳。”
没一会儿,玉婵去而复返,拿来一个小药箱,问:“将军,还需要什么吗?”
“没有了。你到门外守着。”
“是。”
玉婵离开后,谢烬把江悬抱起来一点,江悬情绪稍有平缓,只是沉默着落泪,神情有些空洞和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