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很好”。
只这四个字,燕绥像是不认识似的,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才理解他们组合到一起的意思。
眼睛已经湿了。
这两个多月,他的眼睛湿过很多次。
谭梅梅问他是不是眼睛不舒服,让他叫医生看看,叮嘱他不要只顾着工作。
燕炔问他是不是被男朋友甩了,还问他谁这么有本事,能把他哥弄哭,她要见见,顶礼膜拜。
燕绥其他没听清,就听清了“男朋友”三个字。
他们算恋人关系吗?他吝啬得连一句喜欢都不肯说。
眼前骤然一亮,窗外天空烟火灿烂。
新年到了。
再不会有人掐着点跟他说一句“燕绥,新年快乐”。
燕绥从不对人说“新年快乐”。
新年的第一天对他来讲,从十三年前便算不得好日子。
他的母亲就是在这天离世。
十三年前的此时此刻,他的母亲似乎已经感受到死神的召唤,正忍受着病痛的极致折磨,对他说,“你的父亲还没死,他会来带你走,你跟他走。”
母亲当然没有这么轻松的说出来,就这三两句话,便断断续续说了好几分钟,说得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
燕绥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等到最后才跟他讲这些。
从他记事起,母亲便跟他说,他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了,他也早已接受自己没有父亲的事实。
多年后,父亲才告诉他,当初父亲隐瞒已婚的事实跟母亲交往,一年后东窗事发,母亲毅然决然的离开父亲,带着还是胚胎的他回了缙云。
当然,至于东窗事发后发生过什么,父亲没详细说,如今,也只有鬼知道了。
三年后,父亲才知道他的存在,父亲想认回他,原配夫人跟母亲都不同意。
现在想想,这两个女人都是可怜人,一个早早离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一个一生要强,终也逃不过命运的无情安排。
燕绥不止一次地想过,他的情感洁癖跟执拗一定是遗传自他母亲。
母亲患的肝癌,发现便已是晚期,时间像是突然提了速,燕绥亲眼看着母亲迅速地消瘦,苍白,了无生气。
燕绥记得那天早晨雾很大,久久不散,空气里满是烟花爆竹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
自此,新年第一天,便成了他母亲的忌日。
也是后来每一年他雷打不动回缙云上香祭奠的日子。
今年的缙云跟往年不同,来了一个人,一个燕绥悔不当初,心心念念的男人。
怪只怪燕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并未留意田间的白色小电驴,以及小电驴不远处正欣赏落日的男人。
或许,上帝也觉得现在还不是他们该相见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