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是想亲自贺一贺您的晋位之喜。”
“你有心了。”裴璎啜了口茶,字字温和,却字字都是嘲讽:“难为你,为了这么件小事,等了一个多时辰。”
赵御女好似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一般,仍旧笑盈盈的: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殿选时嫔妾有幸与美人一同觐见,之后又与美人同日入宫。
这缘分,比不得共枕眠的一千年,想来却也要有个三五百年才能修得呢。
如此难得的缘分,美人的大喜事,嫔妾再怎么郑重也是不为过的。”
裴璎轻笑了一声,对她这“缘分论”不置可否。
赵御女也不见难堪,主动开口问她:
“嫔妾今晨送过来的簪子,美人可见着了?”
裴璎点了点头:
“听说是你亲手做的?好巧的一双手。”
“雕虫小技罢了。”赵御女谦虚道:“嫔妾没什么擅长的东西,一向也就是爱琢磨这些。若是美人喜欢,往后嫔妾做了新的,再来送给美人?”
“如此,岂非劳烦你了?”
“能博美人一笑,便不负嫔妾的一番功夫。”
赵御女也是正经选秀进宫的小主,更是出身世家。如今在裴璎面前,竟也耐得住性子伏低做小。
裴璎轻轻颔首,赵御女正欲再说些什么,就见裴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我有些乏了。”
屋内没有傻子,都知道她不是乏了,而是在下逐客令。
赵御女心里憋闷,却还是扬着笑脸:
“那嫔妾就不多叨扰了。”
裴璎点了点头,让绣白送她出去。
赵御女踏出钟粹宫宫门的时候,恰好与尚功局来送份例的掌计女官打了个照面。
两人互相行了个礼——御女是正七品,掌计女官也是正七品。
在这宫里,不得宠的御女,可能还远远不如正七品的六局女官过得好。
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赵御女才卸下脸上的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大宫女颇有几分心疼:
“小主今儿真是受委屈了。”
赵御女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是些嘲讽冷落罢了,算得上什么委屈。”
大宫女愤愤不平:
“锦美人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也配把架子摆得这么高。”
赵御女瞥了她一眼,见周遭并无旁人,并未斥责,只道:
“出身有什么要紧?真正要紧的,是得不得陛下宠爱。”
在这后宫里头,出身好,但是因为无宠而多年不得晋位,活得跟个透明人一样的妃嫔还少吗?
大宫女思忖片刻,道:
“依奴婢愚见,锦美人这宠爱怕是长久不了。”
“哦?”赵御女挑眉:“为何这样说?”
大宫女有理有据:
“今儿早上锦美人还装扮朴素呢,方才见您的时候,却是恨不得头上都插满了首饰。
这首饰,以她的出身,想来不是自个儿带进宫里来的,而是陛下赏的吧?
才刚得了赏,就一刻也等不得的戴到头上,恨不能让所有人看一看。如此浅薄的心性,陛下宠她一时也就罢了,时间久了,想必就会腻了。”
这话说到了赵御女的心坎儿里,她勾了勾唇:
“要不怎么都说,穷人乍富,身有十文必振衣作响。她出身低,眼界不足,一时得志便张狂也是难免。”
···
临照殿里。
赵御女才刚走,裴璎就回寝殿换了身轻便的家常衣服,然后坐到妆台前,让闻笙把她的首饰卸了,头发拆了。
“松松挽个发髻,插一只碧玉簪也就罢了。”
往日里,裴璎不出门的时候,都是这样简单装扮。
闻笙应了一声,手脚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