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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水谢(第1页)

晚饭时,尚书府的饭桌上多了一人。阿芷毛骨悚然:“姐姐,你别给我夹菜了,直说吧,对我有什么要求。”以前去外省考试,两个月不见,也没跟她这么亲热。江蓠和蔼可亲地把小姑娘一搂,“我看起来有这么可怕吗?你这次考得不错,若是娘知道你能留在这个先生斋里上课,一定高兴极了。你看,我要去考叁月份的会试,你是不是也应该抓紧努力,给自己立一个目标,比如每个月的功课得多少个‘甲’、在多少岁之前升入率性堂……”阿芷痛苦地叫道:“你还是给我生个外甥女吧,你去逼她悬梁刺股,别来折磨我。薛先生都说了,读书不只是为了考试,你喜欢考,我可不喜欢考,国子监里像你这样的学生找不出十个来。”江蓠奇怪:“薛先生什么时候同你说话了?”“就是元宵节那天,家里只有我一人,郡主姐姐请我和小栩还有她娘去家里吃饭呢。薛先生也在席上,他看我和小栩担忧得吃不下饭,就把考试名次提前告诉我们了。”江蓠思忖着这番用意,正月十一她和楚青崖见完陈灌,他就打消了见齐王的念头,应是立即传信给京城的妻女,让她们不要过完年离京探亲。薛白露把阿芷和陈家人叫去赴宴,是以此表示叁家交好,可能还会像大年初一那样探探她们的口风,看是否收到了陈灌的新指示。坦白地说,她不觉得单纯的薛白露会考虑得这么周到,背后就是薛湛在出谋划策。阿芷比薛白露更单纯,捧着汤碗喝了口春笋排骨汤,眼里冒出星星来,“薛先生人真好呀,比我们斋那个李先生和善一百倍,长得还好看。我一这么想,就觉得好对不住姐夫,他帮我补功课的时候,我夸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江蓠打趣道:“那你摸着良心说,是你姐夫好还是薛先生好?”阿芷深思之后,问出了一个诚恳的问题:“姐姐,世上的女子只能娶一个夫君吗?我想要两个帮我写功课的姐夫。”江蓠:“……”她头痛欲裂,揉了揉太阳穴,“你这小丫头比我还薄情寡义啊,你姐夫不挺好?就算有两个,薛先生也不会帮你做功课。对了,他有没有和你说我的考试结果?”阿芷摇头:“我帮你问了,可他说他从来都不对第叁人透露名次,必须要本人去问他。分到率性堂的学生是不张榜的,只有阅卷的先生们知道,私下知会通过的考生,没被叫去博士厅就是没过了。薛先生保举了两个人,另一个哥哥进了率性堂,分到他斋里去了,但你一直没来上课,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你有没有通过。”江蓠心想她要是不过,这辈子都没脸去国子监了,明日卯时就在靖武侯府门前堵薛湛,万一没过,送完丹枫转身回府,不去学堂丢人现眼;万一过了,就把买的礼物送给他以表谢意。她对这计划甚是满意,吩咐阿芷:“吃完饭就去写功课。明日我不和你一起出门,得早点走。”阿芷又问出了一个诚恳的问题:“姐姐,你年假里是不是一张字帖都没练?凡是国子监的学生,不管开学分到哪个斋,都得交课业的。摹钟、王楷书,每天五十个字,还有每个堂博士布置的题,谁不交谁挨手板。”江蓠哑口无言。楚青崖弄到的那张监照给她分在广业堂,但她根本不需要去听那么简单的课,直奔率性堂而去,除了薛湛的课业之外,什么都没写过。她冷静地斟酌了半天,“我事出有因,想来先生会谅解的。”“要是你被罚去打扫茅厕,我能跟同窗说你不是我亲姐姐吗?”“可以。”她又不放心地补充,“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我是刑部那个腰斩了叁十人的楚阁老的家眷,务必要让先生们听到,他们一哆嗦,我就不用去扫茅厕了。”“好,我记住了。”阿芷严肃地点点头。二十多天的课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补不上,江蓠索性早早洗漱,睡前叫春燕寅时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天色漆黑,街坊悫静,她哈欠连天地裹着斗篷出门,外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天上几颗星若隐若现地闪着亮光。顶着夜风骑上白马,独自往东北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靖武侯府。等了许久,一辆马车从后巷驶出,江蓠挂起一个笑容,朝驾车的轻云招了招手。马车停下,车中人听得外面交谈之声,窗扇“唰”地一开,探出个脑袋,满面惊喜:“岘玉姐姐,你回来啦!哥哥说你上朔州去了!”“昨日刚到,这不就来把丹枫还给你吗?”江蓠摸着马脖子笑道,“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乘这样的好马,幸不辱命。”“你太厉害了……哎呀,快上车!”这车江蓠瞅着眼熟,正是大年二十九薛湛在慧光寺外接她的那辆,窗口溢出琉璃宝光,略窥得一角华美内饰。她口中婉拒:“不必了,我上来挤着你,坐辕座上就行。”“我出去。”薛白露和车中另一人异口同声道。听到这温朗的声音,江蓠拂开被风吹到面前的发丝,心知堵对人了,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口,立刻换上一副肃然的神色。“先生。”薛湛左手攥着帷帘,银灯把他的眉宇照得清隽如画。他抬眸望着她,瞳仁泛着珠玉的润光,只一瞬便放下帘子,坐回薛白露身后,将眼底深藏的欣喜封存在阴影里。“白露,我出去骑马,你同岘玉讨教讨教,这可是国子监头一个考入率性堂的女学生,祭酒大人点了她第二名。”他含笑道。这么毕恭毕敬地称呼他,还一大早就来府门前守株待兔,定是来问考试的,没考过就不好意思去国子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江蓠顿时喜上眉梢,利索地跳下马背,又一怔——才第二?

。”他摇头,只意味深长地说了四个字:“宰予昼寝。”江蓠一下子睁大眼睛。薛湛在晃动的马车中沏了半杯茶,递给她,“你先前印在程文集上的文章,我给祭酒看过,他十分赞赏。这次分斋考试,经义题答得无懈可击,拟诏文辞得体,判语短小精悍,策问在一个时辰内写出了程文的风范,两位司业和率性堂的七位博士全都没有挑出大毛病。可录名次时,一位博士说你考完了上午的试,在稿纸上画画儿,态度轻佻,另一位巡考说你考完下午的策问,趴在桌上小憩,还要我作证。”江蓠忍不住道:“你宣读考规时我认真听了,没说不给干这些!我考乡试的时候也睡着了,那巡考就在我号舍前走过去,也没把我叫醒。”“有时候没说的才是关键。”薛湛无奈,“岘玉,你从小自在惯了,没受过规束。我在国子监教了五年书,就是再狂放不羁的学生,也没见他们在考试时睡觉。祭酒听了两位博士的话,叹了句:‘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都把她比作“朽木不可雕”的宰予了!江蓠喝了口热茶压惊,“可有补救之法?”“若是他们太失望,就该把你排在最后,可见还是对你寄予厚望。之前你没去广业堂上课,先生们看了你的答卷,明白你是不屑去,录榜时都不做声,但开学后你没来率性堂上课,他们就奇怪了。我替你编了个理由,说你回乡过年,路途遥远,但当时已有人不满,因国子监里多的是天南地北的学生。若想弥补,一来要交功课,把轻佻狂傲之名洗脱,二来要给斋里的先生送几篇好文章,让他看重。会试的名额也是要考选的,日子是二月叁十,自你回京,课要一堂不落地上,然后去考到前五名。”江蓠目瞪口呆,“令仪,你不是说如果考进率性堂,你就把我调到你斋里方便举荐吗?”……原本打算如此,但存了私心,就绝不能了。薛湛默然良久,缓缓道:“这正是为难之处。这次分进堂的共有十人,我保举的另一位学生恳求祭酒要进一斋,他允了。我斋里已多了一人,若再收了你,对其他人不公平。有位老博士指名要收你,祭酒也允了。”“那……我岂不是要补一整个年假的功课,抽空写文章,再每天去上课?”她有些绝望。他稍稍加重语气:“便是分到我斋里,也要这般。岘玉,你既然进了国子监,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我知道你只想要一个会试的名额,为了得到它,该做的必须做。你上我的课、做我的课业勤勉,不能换一个先生,就懈怠了。”她沮丧地垂下脑袋,“我听过别的先生上课,他们讲得都没你有趣。你是国子监里最开明的先生,没有那些迂腐气,所以我才来找你的。”薛湛持杯的手捏紧了些,心头有种陌生的酸涩,“没关系,我的会讲所有人都可以来听,你得空就来。”江蓠轻微地叹出口气,“好吧。”天将降大任于她,看来这个月会过得无比辛劳。——————————女儿考试太飘,得意忘形了……薛教授把豪车高定内饰换成了心心念念的玉蝶梅离婚蜜月结束啦,从下章开启本文最后一段剧情,直通完结o(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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