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暖了石栏上的青苔
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
但夜莺不来夜莺不来
夜莺早已化为了玫瑰”
还书时,郭芙看到了这张明信片,在邮票处画着一朵玫瑰,会心的笑了。
几次高考前的摸底考试,郭芙都是全市前一百,依照她的成绩,上一个还不错的985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班主任多次找她谈话,想问她对于志愿填报有什么想法。在听到她的答复后,班主任私下联系了她的父母。
于是一个大课间上,郭芙毫无征兆地在米兰面前哇哇大哭,米兰心疼地递给她一包抽纸,却怎么也不敢出言询问。
“我父母不同意我报核物理,他们想让我学金融,好回来继承公司。”米兰这是第一次听到郭芙讲她的家人。
“我不想报金融,可是我说不过他们,我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他们设计的人生去活?他们凭什么替我做主?”
“我都告诉他们我有物理竞赛的省一等奖,如果学习物理专业,会有很大的优势。可是他们却说我只是省一等奖,如果我选了物理专业,我的同学们会是全国一等奖,乃至国际一等奖,未来我会失业的。”
“我知道他们说的对,比天赋我可能比不过他们,我可能会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可我不在乎失业,我哪怕拿着与学历不匹配的工资也好,只要能让我从事我喜欢的行业。可他们说物理只能是兴趣爱好,如果特别喜欢,我可以自己看书学,可以看论坛,而大学专业必须报金融,妈妈的公司需要我……”郭芙抽抽嗒嗒地哭泣,连句子都说不利索,米兰很是心焦,却也无能为力,家庭矛盾这个命题,对于她俩,还是太难了!
后来的半个月间,郭芙每天回家都在尝试与父母沟通,可总是以失败告终。
“爸爸说如果我学的是金融,未来也可以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物理的就业面太窄了,我们家在学校和科研院所没有相关资源。我说我不要资源,我可以靠自己。爸爸说没有人活在世上不想要进步的,我当下不想是因为我还不够成熟。他说父母从小给我提供的都是最好的,而他不能看着我保持不住现在的生活水平。”
“妈妈说物理对女孩子不友好,尤其是核物理可能产生辐射,影响未来的结婚生育,她不想我成为大家口中的剩女。我说我不想结婚,她说这种想法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任,是懦夫行为,没有人可以不结婚,结婚是人对社会应尽的义务,而作为女性,生孩子是对家庭应尽的义务。”
“我说我对未来有着自己的规划,他们说我被生下来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快乐而不考虑父母。如果我一意孤行只能让生活变得更糟,而且我太小了,没有独立决断的能力,他们必须为我负责。”
米兰对此表示同情,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理科是她稀里糊涂选择的,但直至分班前,父母也没有对此表示过任何意见,甚至连她为什么选理科都没有过问。所以她说:“可是只有你才知道填报志愿那个平台的密码,你可以自己填报啊。”
“没用的,从两年前注册考籍的时候,就是妈妈在全程负责,她知道我所有的考试信息,她肯定会瞒着我报名。她总是说妈妈是不会害你的,可这让我不开心,她从来不关心我开不开心,只关心我好不好。”
说完这些,郭芙就只剩下崩溃大哭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好像这事到这就无解了,米兰除了劝慰外没有别的办法。她们终究还是父母的孩子,从小的规训让她们想不出任何极端对抗的方式。
大课间的痛哭变成了郭芙的新习惯,她每天都会哭,有时是去人少的角落——学校里找不到没人的地方,有时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班主任也了解了她的情况,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显然,在班主任眼里,金融的确是一个比物理更优的选择,毕竟作为物理专业的本科生,他大学同学大多的出路就是到初高中当老师,一路读研读博的很少,就算是读了博,在这个小城市里,毕了业最好的道路左不过就是到高校任教。而金融不一样,金融会给他觉得这个优秀的小女孩更广阔的前景和视野,至少不会把她困在小城市的三点一线里。
没人在乎郭芙是否快乐,大家都只在乎她是否做出了“正确选择”,是否“对自己负责”,除了米兰。可是米兰能做什么呢?除了在她哭的时候陪着她,变着花样的逗她开心,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所以高考志愿出来的时候,米兰不出意料的得知,郭芙被BJ一所大学的金融专业录取了。那个漫长的暑假里,郭芙一直在为开学做着准备,看通知书里要求的必读书目,提前学习相关课程,她妈妈还邀请了公司里的一位金融专业的高材生上门辅导。
在毕业旅行途中,米兰看到了很多好看的明信片,都会认真地写下地址寄给郭芙,她写了很多张,一封回信都没有,连QQ消息也没有。
大学时,虽然米兰和郭芙同在一个城市,郭芙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米兰的邀请,米兰有时真的很想问她到底为什么躲着自己,可是郭芙从不主动消息,这让她失去了开口的勇气,她怕彻底联系不上郭芙。
到这里,关于米兰和郭芙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黎玥不忍再看,她为那个在故事里美好又优秀,最后却一直在撕心裂肺痛哭的女孩而难受。
离开米兰的家后,黎玥给林漪打电话:“明天晚上我会去看叶明哲的记忆。”
“郭芙的前男友?”
“嗯。”
“好的。”
黎玥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根据米兰的记忆,来到了她们的高中校园——江北一中,夜晚的校园静的出奇,连蝉鸣也很少有。
黎玥走到沿边种着悬铃木的操场,伸手拍了拍其中的一棵:“你们这有木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