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轻轻关闭,听到锁眼咬合声时,橙子感觉自己仿佛与外面的世界相隔离了,待在屋子里,即将面对的是恐怖的暴风骤雨。
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像死刑犯俯认错似的,被迫把所剩不多的自尊亲自扔在脚底踩踏,还要吐上一口唾沫。
“橙子。”秦诗瑶低声唤道,激的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橙子微微抬头,看到主编从门后面搬过来一把折叠椅,对他微笑着招手道:“来坐吧。”
坐着!主编居然让他坐着!这是要坐老虎凳上刑的意思吗?
他局促不安地坐在材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如坐针毡,两只手互相掐着,把皮肤捏的红,颤抖着问道:“主编,这是要干什么啊?”
秦诗瑶拿起桌面上的保暖杯,将热水倾倒进两个透明玻璃杯里,还在杯口点缀了两片新鲜柠檬,放入冰糖,晶莹的糖块落到杯底出清脆的响声,糖分在水中缓慢地散。
她把其中一杯推到橙子面前,继续保持阳光活泼的笑容,以优美的姿态靠在桌面,杯子凑到嘴唇上,突然,又把杯子放下了,启唇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橙子一愣,思绪瞬间穿越无数前尘往事,落在初中时期的某个正午,那时的秦诗瑶还是个很温柔的人,坐在他左前方的位置,喜欢穿着格子衬衫在窗边晒太阳。
时而会转过头环视四周,碰巧与橙子目光相对,露出甜美的笑容,橙子就会羞涩地低下头,装作在记笔记的样子,躲避她的目光。
“十年了。”橙子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认识了,整整十年。”
十年的时间足够使仇敌不计前嫌成为朋友,也足够让亲密的恋人变得形同陌路。
橙子努力地想要从如今的秦诗瑶身上,找寻到一丁点过去的影子,依稀借着眼前的实体幻想出那个衬衫女孩,她站在灿烂的阳光下,朝他伸出手。
‘哐当’
秦诗瑶喝了一口冰糖柠檬水,心底的烦闷令她不自觉地将杯子重重砸在桌面上,砸碎了橙子美好的幻梦。
听从陈晨的建议,她还是选择心平气和地与橙子谈话,期待能有机会把藏匿多年的想法表达出来。
秦诗瑶语气平缓地说道:“你陪伴了我这么多年,从学生时代直到成人立业,就连工作室初期建设的大部分资金都是你投入的,我真的非常感激。”
“主编,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橙子露出谄媚的笑容。
秦诗瑶微微皱眉,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橙子,这样为了讨好她,不惜抛弃尊严伪装成卑微模样的橙子。
她顿了一顿,说道:“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如果只是朋友,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明明是喜欢的,是有那种朋友以上的感情的,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难道喜欢她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吗?
“秦主编!”橙子站起来,差点撞翻折叠椅,“我错了,我不该连你都认不出来,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请您严厉地处罚我吧。”
她想听到的可不是这些,橙子这混账家伙又在强行转移话题了,每次说到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就会用嬉皮笑脸或者避重就轻的方法糊弄过去。
宁可接受惩罚,也不想和她叙旧吗?那就如他所愿好了。
秦诗瑶恢复了冷淡脾气,坐到老板椅上,将橙子面前的那杯水直接倒掉,向他扔出一沓白纸:“我待会儿把一份十万字的文件给你,你把它一笔一划地抄写在纸上,字迹要工整漂亮,我会检查,写到合格为止。”
“是。”橙子把散落在地上的白纸全部捡起来排好,站在原地,弯腰鞠了一躬,完全接受了主编的惩罚,一丝不情愿都没有。
秦诗瑶怒吼道:“滚出去!”
再看到橙子这个讨厌的家伙,她会忍不住把手里的杯子砸过去的。
门慢慢关上。
门里,秦诗瑶静坐着不停地深呼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门外,橙子抱着白纸心里百味杂陈。
他明白秦诗瑶的心意,但是他无法接受,不是秦诗瑶不好,她很好,非常好。
以前学校组织活动的时候,秦诗瑶作为代表讲话,下面的人睡成一片,橙子总会听得十分认真,听她讲梦想、未来、诗和远方,她说将来想办一个工作室,合作出版图书和漫画集,地点就选在幽静的银座。
他那时就觉得秦诗瑶是世界上最好的女生,谁都配不上她,橙子自己就更配不上了。
他靠在门上叹了口气:“唉,十万字,你也太狠心了吧。”
临近傍晚,夕阳将天边的浮云映成了蔷薇色,终于耐不过时光磨砺,坠落在高大的建筑物后面,暮色中的城市,灰暗却壮丽。
陈晨劳累了一天,从椅子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向屏幕上已完成的画稿望去,眼睛里是满满的自豪,比看到博物馆里收藏的稀世珍品还要开心。
此时苏晓星正趴在床上做数学题,满床铺的都是演算纸,沉迷学习的她顾不得什么形象,头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不时垂落挡住视线,她便用卡随便别起来。
陈晨随口问道:“你在写作业吗?”
苏晓星的验算似乎正进行到关键的部分,写写画画过了好一阵子,才停下笔回答道:“没有,老师布置的作业太过简单了,我在做一些额外的东西,就当打时间了。”
哥哥画画时,她不能看电视,怕打扰哥哥工作,看书太久又累眼睛,只能做点数学题休息休息。
陈晨好奇地走过去看了几眼,现纸上密密麻麻排列了许多阿拉伯数字和奇怪的函数图形,不知妹妹在做什么题,对于她这种天才学霸,居然要用这么多的演算纸,还是头一次见到。
苏晓星看出了陈晨的疑问,解释道:“我在验证黎曼假设,素数的频率紧密相关于黎曼zeta函数z(s)的性态,方程z(s)=o的所有有意义的解都在一条直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