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鳶不由得長大了嘴,若不是這張清俊的臉和一身雨水都遮不住的清雅,她險些以為這不是長公子。
「您……婢子為您備水!」
晏書珩叫住她。
竹鳶轉過身:「長公子有何吩咐。」
青年立在院中,目光深邃地看向一片漆黑的廂房。
「她睡了麼?」
竹鳶覺得他提及阿姒的語氣格外平靜,沒了往日隱隱的逗弄。
這平靜不算冷淡,更像是反覆沉浮過後的冷寂。
竹鳶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見狀,添補道:「今夜娘子等了您好一會,直到婢子再三勸說才睡下,也就半刻鐘前。」
青年意味不明地輕笑。
「在等我,是麼?」
溫柔的語氣讓這句話蘊含的情緒變得曖昧難辨,竹鳶懵然看著他往淨房去了。
晏書珩出來後,已是深夜。
屋內未點燈,今夜亦無月色可借,周遭儘是濃稠的墨色。
黑暗無邊無際。
他打住了點燭的念頭,靠感覺摸索著朝內間走去。
短短几步路,長得沒有盡頭,未知的黑暗讓他每一步都如行在煉獄之中,每一瞬都被拉得極長。
晏書珩摸到床榻,榻邊空留著一大片,阿姒往常鋪了滿床的長髮,今夜倒是規規矩矩束在身後。
她是刻意留的位置。
但他們也才同床共枕了一夜,船上那夜之後,他借繁忙之故不與她同寢,她雖抿著唇似隱有失落,但最終也未說什麼,甚至舒了口氣。
大概是更習慣「從前的」夫君,這位置顯然不是為他而留。
但晏書珩並不在意。
他已在這,她想為誰留又能如何?
青年坐在榻邊,靜靜等待沐浴後的濕發半干,這才躺了下去。
他陷入沉重的黑暗中。
紗帳內的一雙人都睡下了,半睡半醒間,阿姒感覺自己的手腕忽而被人用力抓住。她習慣了警覺,倏地掙脫困意醒來。
撲鼻而來的竹香和攥著腕子的粗糲掌心告訴她,這是她夫君。
她鬆懈下來,正要嗔怨他老是不出聲,卻聽他輕聲說了句話。
阿姒沒聽清:「什麼?」
話畢,她意識到她是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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