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痕迹可能就在眼前,只是普通人看不到而已。他很快找到精确的位置,整个人趴在地上,视线从栏杆间延伸出去。
一个绝妙的射击点。
他低头,舌头舔过粗糙的水泥地板,独特的咸味充斥口腔。
在烈日下伏守一两个小时,不可能不流汗。汗水被阳光蒸发,留下的盐份却暴露了袭击者的身份。
一个专业的狙击手。
苍朗目中寒光闪过。
既然并非一时泄愤,这个精明、耐心、执着的职业人士就不会因为一次意外失误而放弃任务。
他会再次狙击,直至目标死亡。
安致远仍身处致命危险中。
暮色降临,凉爽的夜风从病房窗口拂入。
“开着行吗,我想吹吹风。”安致远对试图把窗帘拉过去的护士说。
年轻的金发姑娘朝他迷人地眨眼,“当然可以,先生。”她最后检查了一下房间各处,轻盈地走出去。
安致远斜倚在枕上,疲惫地闭眼,任凉风吹乱黑发。
寂静中,记忆像滴水声敲打他的耳膜。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关于另一个男人的气息、触感、动作、微笑……把他的每一句话从脑海深处翻出,逐字逐句重新说过。
他不断重温与他相处的点滴小事,毫无疏漏,不让自己有半分空闲——若非如此,这一个月的时间将怎样的煎熬难捱!
苍朗,你身在何处?在做什么?
对了,致克说过,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他紧闭的眼前不可遏止地浮现出一幅画面:白纱、鲜花、戒指,拥吻的新人、亲友的欢笑、神的祝福……和谐唯美得令人心碎。
这一切将在他不知晓的时间,看不到的地点,明亮而幸福地发生。
安致远睁眼,向着夜色苍茫的窗外,绝望地微笑起来:“新婚快乐……”
在这个十字分割的世界里,黑发青年的脸近在眼前,每一个细微的神情与眼波的流动都清晰可见。
十字的中央,正是眉心。
只消食指轻微一动,微笑就将从他脸上彻底抹去。
这个瞬间可以完成的动作,却拖延了足足十秒——这是个怎样的微笑啊,竟然令早已冷硬如铁的心滑过一丝酸涩的轻颤。
如涟漪过后顷刻平复的水面,夜视瞄准镜后面的眼睛重新沉入不动声色的冰冷。
最后一瞬的屏息——
死亡呼啸而来。
瞳孔猝然缩成针芒状,在死神近身前一秒,松手,翻滚。
一柄匕首凌空飞来,击中了狙击枪,迸出一串微小的火花。
两个几乎融入黑暗的、夜兽般的身影霎时交错,又迅速分开。
苍朗心下暗惊。
对方居然避开了他的袭击,并用一个同样危险的攻势,逼迫他后退自保。
曾经地狱式的训练,让他学会了在格斗的时候必须保证一击毙命。特殊情况下,最多先用一招牵制对手,第二击就要完成战斗。
“战场上,三招之内不能杀死敌人,就等着被敌人杀死吧!”教官冷酷的训斥尤在耳旁。
这种势均力敌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苍朗的目光一点点亮起来。他慢慢矮下身子,从绑在小腿的刀鞘里拔出一把漆黑的虎牙军刀,如暗夜行路的黑豹,危险的姿势蕴藏着一种残酷而优雅的美。
在他扑过来的瞬间,对方身躯震颤地叫了声:“苍狼?!”
虎牙军刀在最后一刻改变了路线,在栏杆上削下一层铁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