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将又一个刺客毙命之后,西门吹雪单膝跪地,手撑乌剑,剧烈的喘息着。他嘴角溢出黑色的毒血,目光扫过剩下的五名刺客。已他的耳力,自然早已发现草丛中还埋伏着其他人。如今他中毒负伤,即便是能勉力再战,也没有把握能将孙秀青也一并带走。
难道今日,他就要死在这群宵小手中?
剩下五人目露狰狞之色,桀桀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西门吹雪竟然会死在老子手中!”
却在此时,一道白练似的天外飞虹落下,眼前白茫茫什么东西一闪。
围攻西门吹雪的刺客只觉喉间一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鼻尖一阵清风拂过,带出一点点清香的气息。那气息如此清浅,以至于瞬间便被雨水冲刷了去。
一晃之间,西门吹雪身边又出现了一个雪白的人影。众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也只看见他还剑入鞘的动作。
风停了,他回过头,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你是——”带头的刺客指着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咯咯的水声,那是血液灌满喉管的声音。
下一刻,所有刺客都倒伏于地,血水混在泥泞的土中,终究还是染红了整个山坡。
西门吹雪抬头看去,正看见那人低头也看向他,淡色的嘴唇微微勾着:“西门庄主,可还能站起来?”
2
男人嗓音清冽,像是在三伏天让人饮下一坛浸在井水里的美酒。
孙秀青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扑上前,扶着西门吹雪的手帮他站起来,嘴里急急问道:“你怎样?”
西门吹雪没有立时回答她,他对着另一个男人拱手道:“多谢城主出手。”
孙秀青听闻这句话,才明白过来救下他们的原来是他!江湖传说中,三百年来,唯二的两个剑术奇才之一——与丈夫齐名的飞仙岛岛主。
她忍不住抬头打量对方,一看之下,也觉心中震撼不已。
她的丈夫已经是整个江湖闻名的伟岸男子,孤高冷漠,剑法如神,是冰山上的千年寒冰。而且眼前这个男人,雪袂飘飞,乌发垂腰,头顶带着檀香木座的珠冠,颈间一圈白绒绒的软毛趁着他面若冷玉,瞳若寒星。他不似行走江湖的冷傲剑客,更像是自琼楼玉宇中走下来的王孙公子,即清且贵。
男子目光扫过孙秀青,女人的心头微微一跳,即便她心中早已只有一柄剑,但任谁被这样俊逸绝尘的男子注视,也会忍不住欣赏的。
“夫人无事,”叶孤城转头看向西门吹雪,“庄主却有事。”
西门吹雪颔首道:“我中了毒针。”
叶孤城:“唐门毒针?”
西门吹雪默认。
叶孤城瞬间已然出手,抬手点过对方心包、曲池、天井、小海,又一手扯住西门吹雪小臂,一股真气直接打入对方体内,顺着经络一路游走。
西门吹雪额间渗出冷汗,顺着坚毅的下颌滚落衣领。忽的两根牛毛细针从他臂间激射而出,带出两线细细的黑血。
叶孤城收劲回手,将位置让与那个美女而焦急的女人,口中道:“针我已替庄主逼出,只是解毒一事,孤并不擅长。”
“无妨。”西门吹雪此刻面色依旧苍白,他推开孙秀青,自己站直了,“眼下,我自己便能解毒。”
叶孤城自然知晓此人医术不亚于剑术,闻言也便不再纠缠于这件事。
孙秀青在一旁忍不住道:“即便是如此,我们也要快快去到成都,寻个客栈安置。”她话音未落,便听见车辙撵过碎石的声音,远处一辆造型华美的乌木马车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马车上一个全身白色的垂髫小童,正用力甩着鞭子,嘴里朝着这边叫道:“城主城主!等等小来啊——”
西门吹雪看向叶孤城,叶孤城微微一笑,道:“我在马车内听见此处有刀剑之声,便自己先以轻功赶来查看。”
雨早已停了,通往成都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在疾驰,白衣小童黑发垂肩,坐在车辕上驾车。
车内虽然宽敞,但此刻容纳三个成年人,还是有些局促了。
孙秀青是个女人,为了避嫌,她自然独坐一方。方才雨中搏斗,她早已浑身湿透,此刻披着一方蚕丝做面内蓄狐皮的毯子遮蔽旁人视线。
西门吹雪合眼调息,车内自然便不会有人随意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叶孤城靠着小几自己与自己下棋的声音,以及车外皮鞭抽打马臀的劲响。
片刻之后,西门吹雪睁开眼,他的面色依旧雪白,但嘴唇已然恢复了几分血色。
孙秀青一直注意着她,此刻立即靠过去,咬着嘴唇说:“都怪我,拖累了你。”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唯有目光略微松融了几分,对她说了一句“与你无关”算作安慰。
孙秀青依旧自责,懊恼道:“若非我想回峨眉,与师兄弟们解释清楚师傅的事,你也不会陪我这遭。”
西门吹雪本不是健谈之人,便是安慰人,也只有一句。见孙秀青仍旧自责,他面上露出些许叹息,转向一旁独自下棋的人来。
“不曾想在此处遇到城主。”
独坐一隅的男人终于听下手中的棋子,抬头道:“正好要去蜀地一游。”
说了这句,马车之中又再度陷入沉寂。
孙秀青不可避免的在心里感叹道,难怪世人都说他是“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即便是在这样的马车里端坐着,他身上也仿佛发着莹莹的光华,令人忍不住目眩。
马车毕竟快过人腿,不过半日,便已经进了成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