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峡一思忖,点了头,“好,就这样办。”
“既如此,咱家便先回宫复命了。”尚柳来起身,让江峡亲自送出府衙,乘上马车,由应知早护送着回宫了。
江峡目睹马车驶远,转身回到大堂。
少焉,常南望进入大堂,行礼道:“干爹。”
江峡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握着扶手沉吟道:“这案子细纠起来还有遗漏,但尚柳来说得对,查到此处就行了。”
常南望近前去,给江峡续上茶水,“请干爹赐教。”
“李秋英自尽的毒药可以是她寻机买来的,毕竟她在妓馆待了一段时日,每日来往那么多人,有人色迷心窍帮她买一样东西也没什么稀罕,但孟公公寿宴当夜的那些乐妓班子们可都是让亲信严格搜了身的,李秋英是怎么揣一把匕在裙子里的?”江峡指了指太阳穴,“这背后可能还有人啊。”
常南望说:“会不会是檀监事?听说他前两年都没有亲自赴宴,今年出一趟门,就生了这种事,实在巧合。”
“不大会是他。”江峡思索道,“他就算想动孟公公,也不该选在寿宴,毕竟你也说了,今年是他亲自去祝寿,闹这一出也太打眼了。且我找人探过,前年他是伴着陛下出城了,去年也要在御前当值,今年本也该他当值的,但寿宴前一天陛下派他出宫办事儿,那日就体恤他给他换了值,他这才有空闲。”他笑一声,“别看兄弟几个面和心不和,但礼数还是要尽量周到嘛,他空闲了都不去祝寿,像什么样?至于李秋英这事儿吧,孟公公办得很隐秘,咱们锦衣卫都没察觉,缉事厂也不会去注意被流放的囚犯,他怎么会知道秋离就是李秋英……算了,不要深想,毕竟没有实证,就算背后真的有人,那也必定是不好对付的狠手,查太细对咱们没好处。你先下去吧,我把结案折子写了。”
“是。”常南望行礼,恭敬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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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宫门,应知早开门,扶着尚柳来下车,轻声说:“有关王骞孙儿的事情,卑职已经办妥。因着监事的提点,此间卑职严查那一行坐记,当真查到鬼祟之辈,已经料理了,劳烦公公代卑职禀明监事。”
“好,这两日辛苦应百户了,先回去休息吧。”尚柳来微微颔,将手从应知早的手腕挪走,转身进入宫门。
尚柳来先去了乾和宫,皇帝闻听原委后哂笑,只说让人将孟半醒的排位送外经厂供安。随后他回到直房,是观正盘腿坐在小榻前刻木板。
“哟,”尚柳来走到桌边倒茶,“刻什么呢?”
是观头也不回地说:“监事说我心不静,让我在木板上刻经文。”
“你今儿没去盯梢?”尚柳来在桌边落座。
“还盯什么呀,我都被现了。”是观叹气,“不过傅世子的人没下狠手,我也跑得很快,只是屁股挨了一脚。哥,你是不知道,傅世子身边的那个侍卫好厉害,但他不是好人!”
尚柳来好奇,“怎么说?”
“他说我是矮窝瓜!”是观用刻刀把木板刻得呲呲响,显然很愤恨,“他不就比我高一个脑袋加一根脖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他高!”
很厉害的侍卫,尚柳来转着茶杯,“你瞧见他的样子没有?”
“没有呢,他戴着幂篱,脸遮得很严实,但我必须承认他的腿很长。”是观酸溜溜的,又很艳羡,“哥,你说我能长那么高不?”
尚柳来不敢保证,说:“多吃饭菜,多喝牛乳。”
是观太难过了,“但是我喝牛乳脸上会长痤诶,难道我命中注定不能……”
脚步跫然,是观立马闭上嘴巴认真刻字,果然下一瞬檀韫便出现在门外,跨门进来。
“小爷。”尚柳来起身为檀韫取下乌纱描金幞头,把孟半醒一案的真实情况又细说了一遍,最后轻声说,“李姑娘的尸体在北镇抚司,我不好要,怕江峡起疑。”
檀韫仰身靠在椅背上,说:“她得偿所愿,死也瞑目了,让暗线近来谨慎些,别被察觉到端倪。”
“您宽心,他办事最谨慎,只是……”尚柳来蹙眉道,“那份来历不明的参宴名单?”
檀韫摩挲着虎口处的菩提念珠。
那日从“醉生梦死”回宫的路上,他收到一封书信,前世的那日他没有出宫,是以也没有收到信。
信中是孟半醒寿宴当夜的宾客名单,还有当夜会入园的所有宦官和戏子等。无故送这么一样东西必定有诈,檀韫将名单瞧了一眼,宾客没问题,宦官中除了暗线都是孟半醒的人,便吩咐尚柳来去查戏子等部分,这一查便查到了李秋英。
李秋英是把现成的刀,于是暗线给她递了张纸:恨否?
恨,恨极了,李秋英在纸上回复一笔小楷:身陷地狱,日日摧心,若能弑仇,万死不悔。
一桩买卖成了,孟半醒的命他们都想要,于是檀韫为李秋英藏了一把匕,送了一颗可以死得痛快些的毒药,他们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