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即便找到了“罪魁祸首”,姑娘依然没改谨慎本色。她将跟去书院的下人换了个遍,而她更是从日常近身伺候的二等丫鬟,被贬为三等丫鬟,负责院中洒扫。
这些时日她一直无处下手,正当她越来越急躁,唯恐少年对妹妹做出什么时,终于寻到了机会。
跪在沈墨慈跟前,青玉定定心神。
“回姑娘的话,院中头两等的丫鬟皆被叫去了正院,说是夫人有事吩咐。奴婢先前曾在房中伺候过,姑娘若是有事尽可吩咐。”
沈墨慈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外面已经兵荒马乱,然而此刻她赶过来,大辫子依旧梳得油光水滑,行李时也不见丝毫慌乱。
记忆中这丫鬟做事勤快利索、会赶眼力见,最重要的是她话不多,平常做完事就规规矩矩在一边站着,从不随便乱跑。肚兜之事过后她又暗中查了好几遍,马车箱笼中那件的确是当时带着备用的,她应该没有嫌疑。
“那么多人被叫了去,你不害怕?”
“奴婢是有点怕,”青玉微微抬头,看到面前主子的膝盖后又低回去,“只是想着有姑娘在,奴婢就不怕了。”
沈墨慈脸色稍显柔和,无奈道:“可我现在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肩膀晃动,青玉难掩惊讶。
“主子们的事奴婢不懂,奴婢既然被分到了姑娘院里,凡事就该听姑娘吩咐。”
顿了顿,青玉有些迟疑,“但是……”
“但是什么?”
“姑娘别嫌奴婢多话,奴婢在乡下时常听老人们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不能只看一时,姑娘模样好、才学好,连老爷都疼您,可见您是有真本事的。真有本事的人,即便落魄也只是一时,早晚都能再起来。现在院中只是被叫去几个下人,姑娘还在这,奴婢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最后这番话可算说进了沈墨慈心坎里。她虽然想出对策尽量降低损失,可她很明白这次自己败了,败给了除去出身好外其它地方一无是处的胡瑶。一直以来她嫉妒胡瑶、又看不起胡瑶,败给这样一个人她怎能甘心,内心深处她一直坚信,自己肯定能扳回一城。
而此时此刻,面前的丫鬟却以最浅显的道理、最直白的话语道明她能扳回来的因由,字字句句贴合她的心意,一番话说得她心里热乎乎的。
她一定是忠心的丫鬟,饶是沈墨慈谨慎又多疑,在此流言满天飞、四面楚歌的状况下,她想不出其它任何理由,能让一个丫鬟保持如此镇定。
“会梳头?”
“会一点。”
“过来,给我把头发梳好,就用那把象牙梳。”
成功了!等待了那么多时日,此刻青玉难掩心下激动,握着象牙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而她这番举动,彻底打消了沈墨慈最后那点怀疑。
青玉在牙行专门跟妈妈学过梳头,能被卖入沈家,她也是牙行中出挑的。想着当下形势,她未梳沈墨慈惯常的双髻,而是将满头乌发盘在中间做了一个大花苞,其余梳顺如缎子般披在背上。这样稍做改变,原本温柔似水的女子立刻带出些许干练。
“青玉是吧,梳得不错。你便做回二等丫鬟,日后专门伺候我梳头。”
将人调进房中近身伺候,沈墨慈又换了身利落衣裳,将整个人收拾得强势干练。刚涂好口脂,正院便来了婆子,奉嫡母之命传她过去。
“你也稍收拾下,咱们一道过去。”
被青玉扶着刚进正院,沈墨慈便见她收买的不少人神色灰败,瑟瑟发抖地跪在嫡母面前。姨娘站在嫡母身后,噤若寒蝉,而坐在嫡母旁边的阿爹更是面色阴寒。
“老爷,咱们府上大姑娘来了。大姑娘可真是好本事,后院全是你的眼线不说,手甚至都伸到了前院。我要是再不管管,姑娘岂不是要把天给捅了。不对,你诬赖胡家姑娘之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现如今多少人在戳咱们沈家脊梁骨。你这是已经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被阴阳怪气的嫡母和幸灾乐祸的嫡出兄长看着,沈墨慈很快明白话中重点。后院钉子没关系,最要紧的是前院那几个小厮,那关乎阿爹信任。
阖府下人众目睽睽地看着,她勉强压制住脸上火烧。规规矩矩敛衽一礼,她一改往常柔弱,抬头神色坚定地看向沈金山。
“阿娘常年居于后宅,对于商场之事不甚了解。阿爹曾说过,经商之人就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当日您曾答应过女儿,可以差使前院小厮、店中伙计。”
有终日只知斗鸡走狗的不成器嫡长子比着,沈金山对这个行事手段颇像她、且屡屡能帮上忙的庶长女很是满意。只是今日之事对沈家实在是损失惨重,还有就是,最近胡九龄不知发了什么疯,宁可亏本也要抢他生意,两项加起来他不得不摆明态度。
“道理是这样,我也的确承诺过,可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造成难以收拾的后果。”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沈墨慈赶紧跟上来:“阿爹,此事并非毫无转机。”
“哦?”
沈金山面露兴味,沈夫人皱眉,她身后的姨娘突然抬头、目光中燃起强烈的希冀光芒。
“此事却因女儿而起,夫人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女儿甘愿认罚。只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在内女儿自愿禁足,可在外此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不然毁得是我整个沈家的名声。幸好阿娘有先见之明,及时审问后院下人。依女儿看,有些下人受沈家恩惠,护住心切,所以才说出些闲言碎语诬赖胡家姑娘。阿娘有先见之明,审问后找出罪魁祸首,严惩后赶出府,向胡家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