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学旁边种着一片君子竹,跟女学的湘妃竹相同,每年男学新进人时,便会在此亲手移栽一根竹子。不过男学比女学人数多太多,时间久了这片竹林也与背后的东山连成片。”
指着面前郁郁葱葱的竹林,苏小乔突然放低声音,神色间也带上几丝羞赧,“女学中人学问大多比不得男学,常有姑娘来此讨教学问。”
不就是讨教学问,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余光瞥见苏小乔嫣红的脸,阿瑶满心疑惑。
抬脚朝竹林中远眺,风过之处劲竹微微摇摆,竹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刚想收回视线,她突然眼见地撇过翠绿色中夹杂着几丝更嫩的颜色。她本就继承了阿爹极好的辨色能力,且前世最后三年日日相对,最后临死前她更是用典当的银钱买了块同色绸缎,这会怎么都不会认错。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股疑惑刚刚升起,淡绿色微微移开,露出后面月白色的衣裙,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先前她只是猜测,宋钦文与沈墨慈可能在阿爹故去前就已暗中勾连,心中仍有几分不确定。这几分怀疑倒不是因为宋钦文表现好或是她心怀不忍,而是她相信阿爹的手段。宋家的富余日子尚要多多仰仗胡家,当时胡家尚有阿爹坐镇,于情于理他们也不该如此。
可眼前的一幕却打消了她所有的不确定,原来这时候、甚至更早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纠缠在一起。
“阿瑶。”
手臂上传来轻微拉扯,阿瑶扭头,就见苏小乔单手扯着她,另外一只脚正迫不及待地朝男学门口迈。
“以后你就在书院,君子竹有的是时候看,咱们得先进去占个好地方,那可是空海大师。”
难道她没看见?阿瑶看着门口神色匆匆的女学众人,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竹林中的异状。在她收回目光的同时,随着淡绿色衣衫的移动,那一小撮竹林摇动幅度突然增大。熟悉的场景让她瞬间想起方才女学时,她觉得窗外有人要看,扭头却只看到“随风摇摆”的竹林。
书院门口才见了多久,某人就那么等不及!
“阿嚏。”
女学院外偏僻的角落,陆景渊突然打个喷嚏。抬袖掏手绢时,看到捏在拇指和食指间的暗器,神色间露出些许无奈。那丫头皮肤有多娇嫩他可是一清二楚,奶娘扯两下撞到桌角都能留下青紫。还有前世被山匪绑去时,麻绳轻轻捆两下,过后她手腕露出那段紫红活像受过惨无人道的虐待。他自幼随师傅习武,即便有意控制力道,打上去也准会留下痕迹。
不过是跟其他姑娘勾勾小拇指罢了,他……忍!
整齐的白牙咬出轻微响声,陆景渊低头看向墙角噤若寒蝉的丫鬟。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问明身份,得知两人是嫡亲姐妹后,他终于从他们脸上看出一丝相似之处。
“你们给我做一件事。”
边说着陆景渊边亮出一块腰牌,鎏金的灿烂色泽传来,正中所雕金龙栩栩如生,游龙下方“令”字更是带着冲天杀气,单看着就让青霜软了腿,升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我……绝对不能害我家姑娘。”
害那丫头?陆景渊感觉自己听到天大的笑话。前世今生他也算作恶多端,鲜衣怒马招摇过市时没少惊到沿街叫卖的小贩,前世最后几年他更是凭着皇帝舅舅的宠信,肆意打压看不顺眼的人找乐子,弄得大半个京城咬牙切齿。
可他唯一没祸害过的人,便是那丫头。如今乍听这说法,看到墙角神情比捍卫自己贞操的节妇还要庄严的丫鬟,他倒是放下了最后那点担忧。
是个忠心的,虽然顽固了点,可那丫头那么笨,奴肖主刚刚好。
“不害她,”说完他看向另一名丫鬟,“你去把沈墨慈的贴身物件拿过来,找机会放进宋钦文今日要用的书里。”
比青霜稍高些的丫鬟面露难色,外人虽然都说沈家姑娘仁慈,但跟在身边她却了解沈墨慈的手段。这事万一被发现了,她全家都保不住。
陆景渊可是人精堆里长大的,打眼一扫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事成后我保你全家周全。”
没等姐妹俩松一口气,摇摇手上腰牌,他话锋一转,“如若不成,你们只会比落到沈墨慈手里更惨,说到做到,恩?”
青霜扯扯姐姐袖子,福身恭敬地答道:“谨遵大人吩咐。”
看真相揭穿后,那丫头还会不会一心喜欢她表哥!得到满意的结果,陆景渊转身离开。走到拐角处,看着不远处拱门上尚还算新的春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前世被绑三日后,那丫头衣衫凌乱间脖颈后露出一截红绳。嫩白的肌肤,微微凸起的脖颈骨上,那抹鲜亮的红色格外诱人。
“就拿她备用衣裳中的肚兜,要红的。”
语调加重说完最后三个字,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的离开。来青城为那丫头是真,皇帝舅舅交下来的正事也不能耽搁。不然皇上不急,驸马府里那位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平北大将军也该急了。
事情怎么办他心中早有定计,可该做的事一点都不能省。不快点忙完,他猴年马月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那丫头面前。
想到这他脚步越发急迫,最后干脆化为轻功一阵飞檐走壁。
在他离去后,墙角的青霜姐妹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彼此看到对方眼中的心有余悸。过了有一会,还是青霜先行开口。
“姐姐,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她明察秋毫,几日前我只怕已经被板子打成肉泥。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还背负着惯偷的名声,顺带连累家人。姑娘对我这般好,有些事我真不忍心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