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抱病,一向是赵婕妤侍疾时日最多,每有汤药进,婕妤皆亲为尝药之事。就在昨日,赵婕妤服侍皇帝用药,其尝药之后不过刻余,便七窍流血,暴亡于圣安殿了。”
回到大营中,叶檄方将宫中之事说了个明白。
听罢,元隽一脸沉肃,裴筠筠同叶檄对视一眼,再看向他,启口问道:“赵婕妤这一去,身后不会留麻烦罢?”
赵婕妤是元隽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她这样问,就是怕婕妤去的突然,身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好,再累及了他。虽说这担心不无道理,可才听完人家的死讯,上来就是这么句话,就连一边的叶檄都觉得她这表现未免过于无情了。
元隽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善的道了句:“你且放心。”
裴筠筠知道他不爱听,可这会儿也没有同他争辩的意思,得了他这句话,心里方才稍稍安定一分。
“宫里如今是什么说法?”片刻后,元隽整顿心绪,同叶檄问,“太医是怎么说的?”
闻言,叶檄回答的却不干脆,踌躇须臾,方道:“太医的说法,赵婕妤乃是中毒而死。”
元隽眉头一皱。
裴筠筠睁着眼睛在他主仆二人间看了又看,心下料定,元隽是有事瞒着自己的。
“继续说。”元隽收回同叶檄对视的目光,眉头却始终未展。
叶檄便依言继续回道:“侍奉婕妤的宫婢说,赵婕妤近来身体不好是真的,原还以为只是侍
疾日久所致的一时劳累,便也没大当回事。而太医则说,赵婕妤应该是长久的服食少量毒药,体内毒性积攒到了一定地步,这才一夕暴毙。”
“另外……”顿了顿,叶檄试探了一声,得了元隽允准,方才继续道:“另外太医还从皇帝的药罐子里,查出了极微末的砒霜。此间龙颜震怒,整座九霄宫皆处于阴霾之中。启元命金刀帐彻查此事,上到宫妃嫔御,下到婢女太监,无一可放过,连东宫、中宫,也一并划到了待查范围之中。”
这些都不算意外,谋害天子之事,查得范围再大也不算大。
元隽听完这些,沉默许久没有说话,裴筠筠想了想,同叶檄道:“赵婕妤为启元尝药之事,在宫中应当不是什么秘密罢?”
叶檄不解她意,只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她眉尖微蹙,言毕,见元隽朝自己望来,便继续道:“按赵婕妤的死法来看,这会儿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谋划弑君,借着启元一日三顿服食汤药的时机,偷偷在药里下上少量砒霜,指望着积少成多,杀人于无形。”
“可如若是这样,赵婕妤的死,便很说不过去了。”
她只是为帝王尝药,服食的药量较之启元,自是要少上许多,再加上启元自从被下了幽魇香后,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细细想来,赵婕妤会先他而死,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
——不过,这并不妨碍天子震怒就是
了。
裴筠筠将自己心中猜测一一道来,叶檄听着,不觉跟着点头,半晌,忽听元隽问道:“之前我让你查的事,消息递进宫里,她是不是一直没给你回信儿?”
梁训妍密函告知他皇后暗行弑君之事后,叶檄奉命调查,消息传递进九霄宫,自然便由在宫中行事最为便宜的赵婕妤一力承下。
如今叶檄听他这话,心头一动,又看此刻裴筠筠就在一旁,他便有些摸不准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更不知自己的话要说到几分。
好在,裴筠筠没让他纠结太长时间,自己便琢磨出了些滋味,启口同元隽问道:“有人有意弑君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从适才问叶檄那句话开始,他便已经无意再瞒着她了,听她问来,便淡淡‘嗯’了一声。
裴筠筠便什么都懂了。
“你瞒着不想叫我知道,那我斗胆猜一猜,这有意弑君之人,是皇后罢?”她哼笑一声,“至于给你送这消息的,应当是你那位险些娶进门的王妃罢?”
裴筠筠话音落地,元隽还没怎么着,叶檄便狠狠一惊。
她的话并不难解,而叶檄的注意,却全在她对梁训妍的形容上。
险些娶进门的王妃。
是谁险些娶进门的王妃?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这么长时间以来,主子对这位姑娘的心思,但是他却没想到,主子待她,已经到了这样信任的地步。
一时间,叶檄看向裴筠筠的目光都是惊骇中
带着郑重。
“都对。”元隽这样答她,“我的确是有意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