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果真是当年父亲出征前,他亲手制作送给他的那枚!
少时,沈修妄独爱雕刻制作机巧玩意。
沈父领兵出征前两日,父子二人曾因他喜好玩乐大吵一架。
子逆父,多少有些倒反天罡。
然,沈修妄又是个不懂低头的,所以便使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写下一张致歉的字条,藏在佛球内部机关里头。
出征那日,打马追出城外送行。
八万雄师之前,沈父翻身下马,走向他恨铁不成钢却疼爱有加的嫡子。
沈侯爷身披铠甲,红披烈烈如火,重重拍着少年的肩。
“臭小子,好好读书习武!待为父回来若再无进益,你可自备荆条!”
少时的沈世子恣意妄为,扬唇朗笑:“父亲放心,待您凯旋,切磋之时孩儿必让您三招!”
沈父收力朝他肩上锤了一拳头,“你这臭小子。”
沈修妄笑得恣意,而后将佛球挂坠双手奉给父亲,郑重其事道:“平安得胜。”
沈父接过,端详两眼而后大喇喇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
“走了,回去好生孝顺爷奶、还有你母亲,多听长姐的话。”
那日冬至,朔风凛冽,刮骨刀一般,始终憋着没落一片雪花。
沈修妄目送父亲高大伟岸的身躯,逐渐隐入灰黑的长路之中。
再后来,全军覆没的急报传来。
靖宁侯府一朝没落,逐日式微。
沈修妄自请戴父之罪,毅然北赴邕城收复失地。
他将父亲的遗骸和遗物尽力收殓,却独独没有寻到那枚佛球。
边疆苦寒之地独坐枯守时,他总是固执地想,也许父亲也在里头给他留了话。
屋里,灯火葳蕤,烛芯“噼啪”炸开。
沈修妄仍然盯着那枚佛球,神色淡然,眼底却浮出不易察觉的伤恸。
苏檀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没再多话,起身退往屏风后头清洗身上的灰尘。
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他多散一会儿心神。
沈修妄酝酿好满腹心绪,食指指腹略一用力,终于按下那处旁人难以现的机关。
微不可闻的“咔嗒”一声,佛球内敞开一条小缝,黄的纸条静静夹在中间。
沈修妄眉心跳动,指尖捏着纸条一角将其缓缓拉出来,一枚暗红的血指印粘在上面。
他急促地喷出两股鼻息,颤抖着双手打开。
一行凌乱的血字闯进眼中……
沈修妄胸膛剧烈起伏,果真是父亲的笔迹!
他忍不住眼眶烫。
良久。
倚着床栏,他重重呼出一口气,阖目压制下满腔翻涌的情绪。
当年沈父率领八万将兵与北漠胡人交战,于封城关外天堑全军覆没。
佛球于战场之中遗失,几经辗转探查,沈修妄才偶然获得一丝线索。
据说曾有胡兵清扫战场时,拾取不少汉人的财物,卖给当地胡商,换取钱财。
偏巧两年后那胡商被沈氏暗探找到时,早就暴病身亡,佛球的线索彻底中断。
直到回京前,沈修妄才再次获得微末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