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在自己没发作几次的时候,东离就请来宫里的御医替自己诊视,那个药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服用的……
东离和宫里一直有联系,所以知道“及第”也很正常……但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凌青又翻了个身,视线落到窗外,透过疏格雕花,看见瀚苑那里似乎还亮著灯火。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黏东离暮云黏得紧,被人欺负了不找爹爹也不找师父,第一个一定要去找东离暮云安慰他才行。两人又一张饭桌上吃,一张床上睡,不外乎总听别人说他们虽然不是兄弟但却比亲兄弟还要亲。
想到这里,这几个月来一直冷寂萧索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悸动,凌青起身将衣服穿好,走出了房间。
反正睡不著,不如去找东离暮云,两人确实有很长时间不曾好好坐下来畅所欲言地说说话了。
这个时辰,下人们差不多都睡了,凌青走到东离暮云的房间门口,却意外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东离,这就是你拜托人的态度么?”
这个声音?!
凌青放轻脚步挪到窗边,透过窗缝朝里看去。果不其然,正如他所猜的,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安阳王!
但是……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还是一直都在山庄里,只是未曾露面?
正在凌青疑惑之际,里面传来东离暮云的声音,“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他在凌青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故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东离暮云的口气听来沈冷不悦,并不像上次自己在场时那样恭敬。
“本王想什么,你会不明白?”
“赵幽……你?”
房间里一阵乒乒乓乓,还有拳脚相击的声音,凌青只看到安阳王将手里的折扇一丢,然后走向床榻的方向。从窗缝这里已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凌青在想要不要上屋顶去的时候,从房间里传来东离暮云一声略显痛苦的低吟。
“唔……啊!哈啊!”低吟声止,接著便是大口喘气的声音,同时还有嘎吱嘎吱,像是床板被大力摇动而发出的声音。
凌青心口莫名地跳了两下,脑中浮现淫欲的画面,但是他不太愿意相信,摇了摇头竭力将那猜想驱赶出去。
“楚王和豫王的人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了,恐怕他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已经把皇帝快要不行的消息传到了他们耳中。刘惠妃是楚王的外甥女,楚王一定是拥立承瑞,我要你也出兵,局势越乱才越好玩。”
安阳王的声音听起来较之前也低沈了几分,伴随著说话声的,还有啪啪的声响,以及有人似乎竭力压抑在喉口又克制不住逸出的丝丝喘息和呻吟。
“这个天下……是凭著你玩的吗?放开我!”
“呵,你不知道你越这样本王越兴奋?这宫中秘制的媚药,滋味如何?”
“我若是发兵,你就……你就解了他身上的蛊?”东离暮云断断续续地说著,低沈略显沙哑的声音听来有几分诱人,但并不像很好受的样子。
到了这时,凌青不可能再猜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东离为了自己受安阳王要挟,凌青就心里不安,紧了紧拳头,正要冲进去阻止东离步上燕云烈的后尘,没想到安阳王开口在前了。
“你现在后悔了?当初你跟我要蛊的时候又是怎么舍得的?”
这话说完,所有的动作一起停止,房间里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带方才怒气大盛,差点闯进去的凌青也如瞬间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呆立在那不动。
片刻后,传来安阳王略略有些担忧的声音,“东离?”
紧接著又是一段漫长的沈静,然后东离暮云才出声,哀哀的,但又十分坚定,“他若是因此……我会在他墓前以死谢罪!”
啪!
里面响起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安阳王愤慨地低咆,“你知不知道这样更想让本王杀了他?”
“知道……你不如先杀了我。”东离暮云的声音里带著深深的悔意。
听到这里,凌青转身悄然离开。
本来离真相也许仅有一步之遥,但是他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似乎再也承受不起那些所谓的真相。
究竟是谁的错?究竟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何?
他一直把东离暮云当作自己的大哥看待,却没想到……身上一阵阵地发寒,心口作痛。
凌青走了几步,茫然抬头,苍穹广邈,有一抹淡云蔽月,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隔日,东离暮云和凌青说他有要事必须上京一趟,问他是否要随他一同前往。
凌青猜想,东离这次去,应该是为了昨晚安阳王提到的带兵勤王一事。
看安阳王的样子,并不像是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模样,不然以他和当今皇上一母所出的身分,只要他有这份心思,远要比承瑞王庶出的身分更受拥护。
但是他猜不透安阳王昨晚所谓的“好玩”究竟是什么意思,似乎谁当皇帝他都无所谓,但是言辞间的感觉,又偏偏是想要做那个在幕后掌控一切的人。
也许正如阮素雪所说的,安阳王很难令人猜透。
在经过了一夜的思虑之后,凌青的心绪已稍稍平复,但是一见到东离暮云便想起昨晚在他房外无意中听到的事情,然后便想到自己那无辜的孩子,想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燕云烈为了他去替奸人卖命。
种种因果,使得他看东离暮云的眼神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信任无间、满怀尊敬,他也无法保证自己和东离暮云相处时不会因为什么再度发疯失控。所以他拒绝了和东离暮云一同上京,而是选择尾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