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判断,这要求,或多或少有些口不对心了。虽说金钱不能代表感情,但是特殊的时刻,对着特殊关系的人,肯付出金钱的多少,绝对代表了感情的深浅。若我真依他所言,只送一张手写卡片了事,那就算我能写出“徐志摩”来,他内心深处,恐怕也会偷偷觉得我不够重视他。
说好玩一个彼此相爱的游戏,那一切就得按真的来。自然不能搞中学生那一套。
我不是个浪漫的人,也懒得学电视剧那样费心思搞惊喜搞花样。以我自己来说,希望收到的礼物是实用的,有价值的,寿命长久的。所以送别人礼物时,我也一向遵循这个标准。
记得那天异常的忙碌。一大早跑去搞检测的事,处理完,来不及吃午饭,又陪一个外地的新代理商参观旗舰店。晚上为了专柜位置的问题,和百货公司高层吃饭应酬。
因为心里惦记着裴非,一直焦躁不安,食不甘味。直喝到九点多,对方要更换场地继续寻欢作乐,我才得以借故抽身。
赶在店铺关门之前,急忙跑去选购礼物。以前我爸常说,男人三件宝,腰带皮鞋和手表。裴非日常多做休闲打扮,腰带皮鞋是用不上的。送一块价格不菲、牌子响亮的手表给他,想来,不会有错。
我从没和裴非一起逛过商场。穿戴打扮上头,他都有自己的主见,不曾征求过我的意见。他也从未在我面前表露过对哪些东西有收入囊中的意愿。所以面对着满眼各式各样的手表,让我一阵头昏脑胀,无从下手。
只得招来导购小姐,询问她年轻男士一般选择哪些款式。小姐立刻推荐了一款全银色、蓝宝石镜面的机械表,四个整点刻度上各镶嵌着两粒方钻,精致闪亮。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考量,当即付款买下。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搜罗蛋糕。彼时大部分蛋糕店的货架都清空了,零星剩下的几个,也都丑陋不堪,让人看着全无食欲。我转了几条街,才勉强选着个水果鲜奶蛋糕,小是小了点,样子还勉强过得去,不会有碍观瞻。
提着大包小袋,兴冲冲赶到裴非家。打开门,裴非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我本欲直接拥抱热吻,谁知一凑到近前,他忽然躲开了,并且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头,问我是不是喝过酒了。我兴致大减,不过还是很耐心的解释了这一天无奈的行程,和晚餐的重要意义。他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煞有介事的摆好蛋糕,点燃蜡烛,我应景地唱了生日歌,他也礼尚往来地许了愿。只是这一行下来,他都兴致不高。连吃蛋糕都是默默的。想着毕竟是他生日,我还是言语上再三地哄逗着,又殷勤地拿出礼物给他过目。满以为他会喜出望外、爱不释手,起码也会热情地表达谢意,谁知只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了。
我试探着问:“裴,是不是不喜欢啊?”
他挤出一脸不太真实的笑容说:“不是啊,挺喜欢的。”
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我心里一阵阵无名火起。我已经是少有的耐心了,辛辛苦苦地做这些,无非就是图个欢乐气氛。恼火的是,明明心中不悦,嘴上又死不承认,这让我仿佛挨了一记软刀子,无处发泄,烦闷之极。
我不自觉语气沉了下来,质问裴非:“你这是臭脸给谁看啊?是觉得我对你不够好?还是嫌弃我回来晚,喝了酒?生意上的事你不知道吗,就至于这样无理取闹?”
裴非也不和我争吵,抬头看看钟,确定已经过了午夜,一脸平静地说:“行啦,生日也过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们在沉默之中,气氛冰冷的对望了几秒,而后他说:“路上开车当心点。”我绷着脸点点头,转身离开。
气了一路,到了家,不知不觉间火也就消了。想想和一个小孩置气,也真没什么意思。于是决定打个电话缓和一下。刚输入号码准备拨出,裴非的电话就进来了。
我们滑稽地互相表达了歉意。我问裴非到底为什么气呼呼的,裴非说,其实他已经等我一天了。直等到深夜,等来了满口酒气的我。这让他一瞬间对自己的爱情有些失望。在此之前,他一直自作主张,把我们假戏真做的爱情想象得完美无比。
当然,真正让他生气的,是我送的礼物。不是礼物不好,而是从那块表中,他发现我对他十分的不了解。裴非不无抱怨地说:“许雁行,你看我用的东西里,有哪样是镶钻的!”
他还据此断言,我是从未花心思好好地去了解他。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之后,我做了深刻地自我检查和反省。通过长期地观察研究,我发现,裴非不喜欢一切直观显露价值的东西,比如金银、翡翠、钻石。也不能接受任何大张旗鼓显露的品牌logo。他更愿意在细节和材质上做文章。他的衣服大多是黑白两色,款式简单随性,面料和版型却十分考究。他用的钱包是纯黑色的小牛皮,上面有同色暗纹,细看去,那些纹样竟都是雕刻而非印制。
裴非不戴任何的首饰。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或多或少会有些项链、手链、耳钉之类,在他身上绝对找不到。他的发型是极短的杨梅头,不染不烫,没有累赘的长刘海和大鬓角,整张脸干净坦然地展露出来。他的指甲修剪的短而干净。喜欢用burberry伦敦男香,味道绅士而内敛。
随着我们交往越来越密切,裴非对我的穿着打扮也进行了严格的要求。衬衫领子一定是硬质的,皮带决不能有装饰。裤脚不可以太长。西装外套第一颗纽扣对应的位置不能靠下。毛衫必须是v领,领带绝对不得长过裤腰。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