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
这是海边的一个小渔村,背山靠水,颇为安静。
才是黎明时分,远远的天边,有一丝曙光隐隐约约闪现。
“常歌,常歌,起床了,起床了。”林决把破烂的柴门拍得砰砰响。
屋内一点声响都没有,林决抬起脚就要踢门。
“阿决!”一个更软的声音响起,却是他的父亲林氏,他颇为不赞同的看着儿子那半抬起来的脚,“你别把门踹坏了。”
“踹坏了让常歌修呗!”林决不以为意的说道,一脚踹去,门应声而倒。
屋内的人盘腿坐在床上,听到门倒地的声音,只是抬起眼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又合上了眼睛。
林决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便径直上前去,一手,捏着她的耳朵,“常歌,你又装什么深沉,赶紧下床来,吃了饭好出海了。”
耳朵被扯得变形,常歌的手指动了动,却终是默不吭声的随着他的力道下了床。
林决颇为满意的看着那个女人下了床来开始穿鞋,才松了手,一边嚷着,“等会别忘了把门修好,”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床铺,出得门来。
林氏迎了上去,小心的瞅了一眼屋内,才扯扯儿子的衣襟道,“阿决,你别对常小姐这么凶,村里的人已经把你的性子传得够坏的了。”
林决加快了脚步,恨声道,“我性子不是这样坏,他们才好欺负我们么?娘整天只知道赌,谁来管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林氏眼眶迅速红了,“阿决,我不是要说你,可是你老是这样凶,以后可怎么许人家?”
一看父亲快哭了,林决便也不吭声,紧紧的抿着嘴。
这时,林春从房里打着呵欠走出来,刚好听见林氏的话,便接道,“担什么心,到了年龄还许不了人家,便卖到城里去,还能得几个钱。”
林氏一听这话,眼泪便争先恐后的掉了下来,一边急急的走上前去哀求道,“妻主,阿决这么能干,不会许不出去,您,您可别把他卖了啊。”
林决一听,扭着头吼道,“卖卖卖,卖了好赌钱是不?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这模样,能卖到哪里去?”
林春眼一横,上前就给了他一耳光,“你还反了你,敢跟老娘顶嘴了?”
林决的一张脸,迅速的肿了起来,他一手捂着,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让它掉出来,“你这个当娘的,哪天能供养得起这个家了,我就不顶嘴了。”
“啪!”,“啪!”林春又是两耳光给他扇了过去,林氏吓得“扑通”跪到地上,抱着她的腿哭道,“妻主,孩子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决伸手去拉林氏,“爹,你别求她,让她打,把我打死了,看她拿什么去赌。”
林春气极,偏林氏又紧紧的抱着她的腿动不了,只指着林决道,“好,好,好,你有本事,你就给我死在这个家里哪都不要去,卖不了你,我还卖不了你弟弟妹妹么?”
两手拉开林氏推到一边,骂骂咧咧的走了。
林决死死的咬着唇,扶起林氏来,一扭头,便看见了远远站在墙边的常歌,一时之间,委屈便涌了上来,“看什么看,不准看。”
常歌背转身,看向了别处。
吃饭的时候,常歌和林决的妹妹林双坐在饭桌上,林氏带着林决的弟弟林源在厨房里吃饭,林决转了一圈出来,手上多了一碗东西,“咚!”地一声放到常歌面前,眼一瞪,“先吃这个!”
常歌默默的接了过来,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闻着,有些芝麻的香味。
林双舔了舔嘴唇,“哥哥,我也要。”
林决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好好吃饭,你又不像某人,年纪轻轻的便像个老太婆一样白了头发。”
常歌喝得一点不剩,才把饭放到桌上,林决满意的笑眯了眼,一边随手拨开她的头发,道,“我就说我的药有用嘛,你开始还死活不肯喝,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你这头发比起你才来的时候,已经黑很多了,再喝个一个月,肯定全部变黑了。”
常歌的视线在他红肿的半边脸上一扫而过,半响,终于说了两个字,“谢谢。”
等到林决收了药碗去到厨房和林氏他们一起吃饭后,常歌才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指尖有灼热的气息缭绕,神情微微恍惚。
有些东西,那么想丢掉的,却总是失而复得;
而有些东西,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却仍是失去。
百相神功,数百年来无一人练到第九重,她也是苦思多年而不可得,却没有想到,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以为自己功力尽散形同废人之后,万相变无相,灵气归一,反而让她练到了第九重。
或许老天让她失去了什么,又让她得到点什么吧?
只是啊,失去了最重要的,这些得到还有什么意义呢!
常歌,当然便是孟长歌,可是失去了孟长蓝的孟长歌,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她已经没有理由再做孟长歌了,所以,她变成了常歌。
相似的名字,却已经是不同的人。
功力慢慢恢复,发色也就开始慢慢变黑,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却没想到几个月前无意间流落到这个渔村,喝多了酒躺在海边,便被林决给捡了回来,那人振振有词的对着酒醒后的她说道,“捡到了,就是我家的了。你住我家房子吧,每个月二十文钱,如果要在我家吃饭的话,伙食钱另算,当然,你的衣服,要洗或者做,我家也都有人帮你做,这个的话,你适当给一点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