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阿姨拿着手里的包裹有些进退两难,有些茫然地询问我,“是直接放到楼上的画室吗?”
我愣了一下。
梁砚一直在这座别墅里为我准备了一间画室。
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为我购置各色各样的画具和颜料,然后哄着我去画画。
我摸着自己右手尾指凸起的骨节,那里早已愈合,可疼痛却好像还流淌在神经里。
人们常说音乐能记录一段记忆,是回忆的载体。在听到相同的曲目时,总是回到曾经记忆里的那一刻。
可在我看来,痛苦似乎与音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生理上的病痛按理早已消弭在三年前那个雨夜,但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却像是烙印一般刻在灵魂深处。
我对梁砚说:“……可是我以后不会再画画了。”
我不记得梁砚当时的表情,或者换一种说法,我并不是特别想看到他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失望也好,惋惜也罢,我明白,梁砚送我这些东西,除了对我右手落下残疾的可怜,还带着几分敲打的警告。
我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自然便该有几分自觉:梁砚为我摆平前事,我即便伤痛难当,也不该对着自己的金主顾镜自怜。
于是我拿起画笔,有些艰难地向他解释:“对不起。我是真的画不出来。”
画笔在洁白的画布上扭曲出奇怪的丑陋线条,我感觉我的眼睛变得空洞而又酸涩。我知道自己不该玷污自己心中神圣的画布,我不该强求,可是我依然在画布上落下那些难看的、甚至连初学者都不如的线条。
我结结巴巴地向梁砚解释,我强装镇定,但我依然感觉我的声音在抖。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我早就忘了我当时是怎么和梁砚说的,我只记得梁砚站在我不远处,居高临下向我投来的复杂眼神。
他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静,脸上依然挂着那一点看上去很温柔,让人心甘情愿就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笑容。
那个笑我不知道真假,也许他正戴着假面假惺惺地看我的笑话,但不能否认,他的声音的确温柔。
他似乎是再不能容忍我用他高价买来的昂贵画笔和颜料画出那样丑陋的线条,他略带些强硬地将笔从我手中夺去,修长的手指从我的间穿过,像是撸猫一样摸着我的头。
“没关系。”
他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你不想画就不画。”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梁砚看着我,似乎是迟疑了片刻。他停顿了一下,又像是半开玩笑一样说道,“但是买都买了,就先放在楼上吧。”
我想告诉梁砚我现在看见画具时来自精神上以至于反映到身体上的生理性厌恶。
我知道我不是厌恶作画,可是我在梁砚的面前我无能为力。
他的温柔和强硬是操纵我这具傀儡的最好引线,我是他不得远飞的风筝,他一牵一引之间,我被永远困在他的身侧,至死不得生。
我点了点头,也许真的点头了,但我知道我并不是那样的情愿。
我说:“好。”
于是二楼上的一个空房间便成为了所谓的画室。讽刺的是那间房间里除了堆放着梁砚从全世界各地寻找来的各种画具和颜料,一副作品都没有。
哦,也许是有的。那副我用画笔在画布上扭出的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丑陋线条,被梁砚裱了挂在墙上。
我看见只觉得很反胃,我不想猜测梁砚背后的用心,但只是每个不得安眠的夜晚只要一想到它,酸水便顺着食道向上翻涌,几乎要腐蚀掉我所有的肌理。
于是我在一个梁砚没有回家的晚上上了楼,悄无声息地用打火机把它烧成了一捧干灰。
……
我从短暂的记忆里抽出身来,看见玄关处保洁阿姨拎着包裹还是那样的茫然,我心思动了一动,然后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