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愣了片刻说:“怎么做,我连琴都卖了。”
田欣欣“啧”声:“不用你自备乐器,场子里都有,也不用拉什么难的曲子,就那什么能糊弄人,听着让人想睡觉想发(和谐)情的来点就行。”
“还得让人想睡觉想发(和谐)情,田欣欣,你这要求太高了点吧!”
田欣欣也急了:“那你到底去不去?”
“无本买卖,当然去啊!”唐棠显得十分的豁达。
咖啡厅开在公交总站附近,客流量倒是不错,就是缺了点田欣欣夸赞的情调,甚至还有小朋友跑来跑去。唐棠过去时,请来的一个乐队正在台上热情的又蹦又跳,女主唱声音又腻又低沉,居然还跑调。贝斯手则全身心都在走神,跳着跳着电贝斯的电线掉了都没觉察,光在那自嗨了。
唐棠忍不住看田欣欣:“这跟你描述的有点不同啊。”
田欣欣推着她往里走:“今天这个是没办法,临时救场的。”
这场救的,最多也就是把车祸现场变成了火葬场,还不如安安静静让人坐下来喝个咖啡清静清静。
☆、玫瑰城池
好不容易等乐队把这歌唱完,田欣欣带头“啪啪啪”鼓掌。老板是个个子不高的小平头,老远就看到田欣欣,笑得有些傻气,勉强挤了过来:“欣欣,我这儿怎么样?”
田欣欣竖起大拇指,唐棠也违心地赞扬:“唱得真不错啊。”
看到唐棠,老板眼睛一亮:“这就是你那拉小提琴手朋友吧,哎呀搞艺术的一看就不一样!”
唐棠怀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那条经常穿去包子铺的牛仔短裤——艺术气息,她怎么没觉得?
田欣欣却很吃他这套,拍着唐棠肩膀道:“那是,不看是谁朋友!崔明舒知道吧,旅美钢琴家,她前男友,同届校友!”
唐棠暗掐了她一把,田欣欣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老板果然被唬住了,看唐棠的眼神简直就要哭了:“那……出场费是不是很贵啊?”
唐棠一口气饮料呛到,“咳咳咳”咳个不停。
田欣欣一边拍她后背一边保证:“哪能呢,咱们多好的朋友,我早跟她说了,友情价。”
唐棠把饮料放桌上,“其实我……”
田欣欣猜到她要说什么,声音娇滴滴的:“不然晚上就试试呗,卢阳光你这儿有琴的吧。”
“有!”卢阳光听到“友情价”几个字,热情又高涨了起来,领着她们去看琴。唐棠跟在他后面,穿过幽暗的走廊,走进堆了不少杂物的房间,视线很快就落在了一个大小十分熟悉棕色盒子上。
崔明舒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真羡慕学小提琴的,背着琴盒就能去流浪了,不像他们钢琴系,要耍帅还得考虑场地和运输钢琴的车子。
卢阳光把琴盒端过来,打开,朝着唐棠递了过来。
唐棠下意识退了一步,才伸手接过来。这是把典型的瓜式琴,大约也就比练习琴好上那么一点,她手指轻轻在指板上摩挲了两下,一种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学生时代喜欢帕格尼尼,用的当然也是瓜式琴。传言帕格尼尼拿情妇的肠子来做一代名琴“卡隆珀”的琴弦,崔明舒最不屑这种野闻,拉着唐棠沾了松香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那你用我的肠子拉拉看,也不用多难,《小星星》这种就可以了……”
唐棠不敢再想下去,拿起琴弦一根根装上,六年未再碰过,动作生疏了,那些步骤却都还牢牢记着。
松香、校音器、肩托……琴弓碰触琴弦的瞬间,发出了难听的咿呀声。
田欣欣的眼神有点飘,唐棠低着头,手指按在指板上,有点不甘心地继续拉动琴弓。
杂乱无章的音调渐渐被收紧,然后再慢慢溢出,像是刚从乌云后探头的微弱月光,斑斑驳驳,从树梢叶隙间落下。
别说田欣欣,就连大大咧咧的卢阳光都听出了问题。
这琴拉得,似乎不大对,有点难听啊——
田欣欣干笑:“是不是没校好,你们拉琴前不都得校音的?”
卢阳光也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这琴不大好,跟人买的二手货,可能要修一修。”
唐棠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手还托着琴,几缕头发散落在琴身上,像是绷断的琴弦。
那眼神看得田欣欣都心疼起来——当年的唐棠可不会这样拉琴,哪怕因为背不出琴谱使劲在偷瞄,眉梢眼角也全都是活跃跃的快乐。
六年的时间,让崔明舒和葛芊芊从两名普通的音乐学院学生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演奏者,却也让唐棠跟她熟悉的小提琴之间拉起了巨大的鸿沟。
田欣欣几乎有些可怜这样的唐棠,一把抢过琴放下:“算了,先去喝点东西吧。”卢阳光在边上应和:“喝东西去,我请客我请客。”
他不再提驻场的事情,显然也并不满意唐棠刚刚的表现。
大厅里,乐队又换了个歌在唱,意外地不那么“热闹”了:
“我种的花已尽凋谢,
满园的荒草满地荆棘。
你说离开以后还能再相逢,
你说爱情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
可城中的玫瑰全都已枯萎……”
这歌流行一时,上次听到时唐棠正忙着把大袋大袋的面粉装进仓库里,无暇顾及情绪。可现在手边只有半杯蓝意盈盈的果酒,田欣欣又分了一半注意力给卢阳光,心里隐约也就多了点荒败寂寥的感觉。
是啊,怎么可能真的完全不在乎呢?
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