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非梓不答话,用健康的那只手推开他,探头往里看:“就你一个人在?”
任非桐瞬间想起了在书房躲着的唐棠,警惕地拽住他胳膊反问:“除了我还能有谁在?”
任非梓吁气,“一个人就好,一个人就好。”说完,竟然转身就要开溜。这下,反倒是任非桐不肯松手了:“等等,你这胳膊和脑袋怎么弄的?”
任非梓转开眼:“还不是为了你……哎,开太快,跟人擦了一下。”一边解释,一边又要走。
任非桐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有些回过味来,咬紧牙关,试探着问:“你昨天晚上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任非梓身体僵硬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不打自招地问:“那个,那个……后来,怎么解决的?”
任非桐抄起旁边地上的花瓶就给扔了出去,任非梓听到他问话时候就防备着挨打呢,立刻连蹦带跳地躲开了,贴墙站着:“哥你别生气,那不是我的东西,都alex那小子,他你知道的,满肚子坏水……”
任非桐瞪着他,气到了极点,又心虚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就往书房看了过去。
深棕色的门还紧闭着,但里面的人……她没有拒绝自己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任非梓见他哥没有冲过来继续揍人的意思,放下一半心,一点一点挪到电梯边,悄悄按下了下楼键。
任非桐这时候哪儿有心思管他,没等他溜进电梯,就“砰”的把门关上了。
任非梓拍拍胸口,看了眼胳膊上的绷带,委屈地耸了耸鼻子——他哥这关是过了,还得再去那个女骗子家看看,昨晚那样其实算把她扔半路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电梯门“叮”的开了,任非梓满怀歉疚地走了进去,却不知当事人已经清楚地听到了他们兄弟俩的对话,正一脸愤慨地要出来同他理论。
任非桐一把将人抱住,连嘴巴也捂住了:“你这么一闹,他就知道了呀!”
是啊,闹出来的话,知道昨晚事情的就不只他们两个当事人了!
唐棠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死死地盯着任非桐,狠狠地跺了一脚在他拖鞋上。任非桐“嘶”了一声,松开手退开。
唐棠再不看他,拉开门就往外冲。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晒得水泥路面都有些白晃晃的。唐棠走到楼下时,任非梓已经走了,她颓然地拎着包,走到门口打算打车,门卫显然认得她,隔得老远喊:“唐小姐,这么热天,怎么不让任先生送你呀?”
唐棠斜了他一眼,走远了一些,才在阴凉处蹲了下来。
夜不归宿,田欣欣和唐嘉宁得烦死她,肯定不能这么穿着回去。去商场买件新的衣服?还是去店里找找,把之前留那的旧衣服找一件出来换上吧……
面前刺眼的阳光突然被什么挡住了,唐棠心里咯噔了一下,抬起头,果然是任非桐。
“我说你怎么阴魂不散啊?”唐棠终于还是没管住嘴巴,不耐烦地说道。
他背光站着,看不大清楚表情,手却固执地伸了出来:“起来,我送你回去。”
唐棠扭头去看边上花坛里矮小的灌木,细碎的小叶子旁全是刺,一根接着一根,连阳光都照不透它们交错纵横后构建的遮挡。
灌木底下阴冷一片,一丝光也没漏下去。
任非桐的手仍旧伸着,影子拖在地上,像一截可笑的断桥。
唐棠又一次把脸埋进了膝盖里:“算我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任非桐愣了一下,尴尬地缩回手,脚却怎么也挪不开。消瘦的女孩穿着他旧时的衣服,头发被阳光照得枯黄,像昨晚一样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一丝表情也不肯留给外界。
头发和衣领间,露着残留着几个紫红色吻痕的纤细脖子。
可就在一夜之前,她还曾像张开的珠蚌一样接受了他,柔软得像是顺水拂动的水草。
任非桐拍了拍花坛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他比灌木高出了一截,不多不少,正好替她挡住灌木没能抵挡住的阳光,灰色的影子整个投射在了她身上。
一辆辆车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阵烟尘,又渐渐归于平静。唐棠终于再一次抬起了头,声音闷闷的:“你老跟着我干嘛,不是不能让你弟弟知道吗?”
任非桐扭头看她:“我是怕你不喜欢。”
唐棠抓了抓头发:“我更不想看到你。”说完,她就觉得身侧的人有了片刻的凝固——像是枯叶落进了泥潭,又像是雪花掉入了未结冰的水塘,身不由己地难以动弹。
“我帮你叫辆车吧。”任非桐总算站了起来,转身向着路口看去。
唐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男人跟自己委曲求全。他摆出这样的姿态,反倒叫她生出同情来:归根结底,他也算“受害者”吧?
眼前的背影挺拔而萧瑟,车流如水,居然半天都没一辆空车经过。
唐棠擦了擦额头的汗,暗暗握了下拳,站起身:“还是麻烦你送我一程吧。”
唐嘉宁第三十二次从桌底下拿出手机,眉头都快纠结成一团了。
边上的王瑜有点看不下去,小声地说:“你还听不听课了,朱老师都看你好几回了。”唐嘉宁白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王瑜又问:“到底怎么了?”
唐嘉宁心里烦闷,拿笔在草稿纸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很快又划掉,一脸愁苦地盯着满黑板的演算步骤。
下课铃一打,他拎起包就风一样疾走了出去。
王瑜吐吐舌头,嘀咕了句“急什么呀”,慢腾腾把书收拾进书包里,正要起身,瞄到唐嘉宁揉成一团掉在课桌下的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