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宁好歹快上大学了,唐仅才小学,还有医院里躺着的妈妈,这么大的负担,怎么好意思叫人一起背呢?
要只是出于好奇,那就更没必要了,她现在哪里来的精力玩奢侈的感情游戏。所以,嘴上虽然答应了说好,却始终对这个事情不冷不热的。
她想得出神,不知为什么就想到那个因为她早恋而气得大年三十要把她锁外面的老爸。要是搁现在,估计就开始催她往家里带人,逼他去相亲了。
而现在,唯一会催着自己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的,也就剩下田欣欣了。
然后就听任非桐说:“你还喜欢他的吧。”
唐棠诧异地抬起头,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茫然反问:“……有吗?”
“有啊。”任非桐低头喝着汤,声音闷闷的,不像是生气,但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唐棠努力回想了下自己之前的态度,“好聚好散嘛,那么多年同学了,分手也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
任非桐没答话,但看着还是不大相信的样子。
唐棠也词穷了,低头默默扒饭。
对植物人的探视枯燥而乏味,翻来覆去不过是那套独角戏一样的程序——擦拭身体、按摩手足、自言自语一样地聊天……
任非桐站边上看着唐棠熟稔地让母亲靠在她并不算宽广的怀抱里,嘀嘀咕咕地说:“哎,你又重了一点啊,都快有双下巴了。”
孟妈妈闭着眼睛,消瘦的脸上肌肉有明显的松弛下垂,短短的头发也泛出了些灰白——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沉睡百年也容颜不变,而她,就这样沉默无言地开始老去了。
擦拭身体时,任非桐避了出去,任非梓打来电话,问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任非桐犹豫了一下,看了多人病房里拉起的蓝色布幕一眼:“回吧。”
任非梓的声音有点飘:“穿帅点啊。”
“还有谁要来?”任非桐警惕地问。
任非梓嘿嘿直笑,笑完了才说:“我提前给你泄密哟——于小姐要来拜访。”
任非桐刚刚柔软下来的心又一次板结凝固:“那算了,你们吃得愉快。”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任非梓锲而不舍地拨他电话,最后直接打到了唐棠那只破破的山寨机上来了。
任非桐不耐烦地夺过手机,大步回到走廊上:“行,我回来,我带个人回来!”
“不是吧,”任非梓在电话里大惊小怪,“你要带女骗子回来?于小姐在呢,你给咱妈留点面子呀!”
“人家有名有姓,不叫女骗子。”
“哥,哥,你别冲动啊!妈妈上次那个态度你又不是没看出来,她不喜欢那个女骗子,她喜欢于……”
“她喜欢于雅舒背后的维扬,我知道。”任非桐说完,直接把电话关机了。
跟着走到门口的唐棠撇嘴:“……那是我的手机。”
任非梓把手机还到她手上:“抱歉。”
“晚上要去你家呀?”
任非桐想说算了,话到了嘴边,又成了个“是”字。
唐棠“哦”了一声,眼睛下意识就去瞟孟妈妈枕在脑袋下的枕头。
任非桐反应过来:“别用枕头了,那个用着闷热,我车上有个硅胶的假肚子,一会儿拿给你。”
唐棠瞪大眼睛:“您都准备这么充分了?”
任非桐没吭声,他也不知他为什么要买那个鬼东西……但看到那瞬间就觉得挺合适的,没准用得上。
既然要去他家,唐棠就把晚上的课推掉了。
两人并排下楼,出了住院部,又在停车场遇到了崔明舒和来接人的葛芊芊。葛芊芊读书时候就爱打扮,现在更是把自己收拾得窈窕美丽,还带点文艺的学院气,两人站一起,哪怕不忽略崔明舒手上被狗咬的伤口,也挺登对的。
葛芊芊一见唐棠就下意识起了戒备,那条过膝的纱裙都仿佛带了杀气,秀气的眉头紧蹙着,一点不客气地瞪她。
唐棠庆幸自己还没把假肚子戴上,不然就尴尬死了,任非桐却跟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又是要她小心,又是主动开车门非要她往后面坐,还给她拿了个靠垫塞后腰上,这才回驾驶座开车。
车子一出医院,唐棠迅速就坐直了往前伸脖子:“你刚才干嘛呀!吓死我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任非桐白了她一眼:“我帮你撑面子还不好?”
唐棠讪讪的:“那也不用那么夸张呀。”
任非桐看着前面的路况:“坐好,你现在演的是孕妇呢。”
唐棠这才想起来崔明舒和葛芊芊误会自己已经怀孕了,不其然想起崔明舒刚刚的表情,百般滋味,一时齐涌到心头。
崔明舒当年也算校草一枚,两人早恋这个事情,起因还是在琴上。班上就他们两个一个从小学钢琴,一个从小拉小提,都打算报考音乐学院。
和大多数琴童一样,双方父母都相信名师出高徒,为给孩子请老师的事情耗费过不少心血。t市又不大,稍微出名点的老师也就那么几个,一来二去,两人渐渐就有点知道对方的情况了。
高二时候,班里正好要排梁祝舞台剧,班长不知从哪儿知道有班级拉艺术生外援,突发奇想决定不用伴奏带,要崔明舒和唐棠两人现场给他们的舞台剧伴奏……
唐棠至今还记得那天放学后,崔明舒一脸别扭地跨在山地车上,问自己“去我家还是去你家?”时的漂亮侧影。
松木弓、黑白键……两人第一次接吻是在崔家奶白色的琴房里,窗户半掩着,隐约能看到崔明浩拎着水壶在院子里浇桂花,风里全是桂花的甜香。崔明舒闲她换弦的动作太慢,走过来要帮忙,拧好了弦,他却没走开,十分突然地就低头在她嘴唇上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