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玉拖着燕怀君离开,走出几条街后,她看着已经差不多平复下来,唯剩眼眶泛红。
而燕怀君仍气得不住轻颤,很不能找李樯拼命。
走到湖边,四下无人,燕怀君看着河面中胜玉摇晃不定的倒影,心快要碎成一瓣一瓣。
“胜玉,我只愿他真心待你,他却背地里这样……”轻贱你。
三个字说不出来,实在是连说出来都觉得齿寒。
而有的人却能这样做。
胜玉垂着眸,过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不想说这个。”
她现在不想去想那些事。
什么被辜负,被轻贱,都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去考虑。
可是,有什么用?
老天爷也并不会因为你受了委屈就给你厚待几分,这是胜玉早早就明白了的道理。
因此,她绝不会将自己想成一个可怜虫,她只求快些冷静下来,分析时弊。
燕怀君怒意勃:“难道你要打落牙齿和血吞?这口气非出不可。”
“揍他一顿?然后呢?”胜玉红着眼看他,玉雕似的小脸看着极引人怜,神色却是然世外的冷淡,“换来什么,要他道歉?赔罪?还是说些认错之后会对我一心一意的好听话。这些我都已经听过了,不新鲜,也不想要。”
燕怀君猛地一怔,回过神来,迅抓住重点。
“什么意思,他之前就已欺负过你了?”
往事太龌龊,当时选择原谅、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是胜玉自己决定的,说出来显得自己蠢得无药可救。
胜玉摆摆手,闭上眼不愿再谈。
“总之,怀君,你不要去犯傻。”
燕怀君咬紧牙关,半晌才强逼着自己点了点头。
“好,胜玉。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儿,你放心,过不多久你就会忘记伤心。”
胜玉静思半晌,又摇了摇头。
燕怀君愕然地看着她,仿佛看着胜玉的脑袋里浸满了河水,恨不得冲上去晃醒她,把那些水全给晃出来。
“你难道不愿意走?”
燕怀君痛心疾,还没来得及哀叹这几年胜玉到底受了多少磋磨,竟把心性全都磨没,分明知道那是一个畜生,也还牵挂得无法离开。
胜玉已平静道:“我刚找到陷害傅家的证据,怎么走?我现在能去哪里,归隐山林,还是去京城靠几个旧友接济?活倒是也能活,但是,傅家的仇谁来报。”
燕怀君又怔住。
他心海中几番跌宕起伏,像是一叶小舟一会儿被扑到海底深处,一会儿又冒出尖浮到浪花上。
面对胜玉的质问,他沉默了,不知如何应答。 他与黄莹携手几年,都没有找到胜玉的踪迹,更别提当年被皇廷刻意隐瞒的真相细节。
他们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胜玉想要完成心愿,还当真除了李樯,别无倚靠。
燕怀君唇齿内侧不平嫉恨得咬出血来,却无用。
胜玉静静地看着河面,好一会儿,才说。
“怀君,今天的事,就当没有生过。”
燕怀君胸膛起伏,极力压制。
有人这样替她生气,就好像替她承受了一部分的痛苦。
胜玉此时竟还能浅浅笑出来,看着燕怀君,感激道:“怀君,还好你在。”
只要将自我的痛苦忘却,胜玉就能清晰地看见,当下她的处境已经比从前好了太多。
以前她家破人亡,身似浮萍,身边的好友个个被她牵连,使她羞愧遁逃。
而现在,她的好友个个都安稳,她也找到了苦苦寻觅的证据,亦有了报偿当年恨意的方向,还有真心相待的友人在旁鼓励,字字句句都为她考虑。
这难道不是好事?
至于这其中她的痛楚,辜负,还有错付的情思……
只要她不想起,又算得了什么。
她将所有委屈搬出来放到秤上去称,能值几文钱?
只要她不在乎。
只要她不在乎。
这桩交易,也不能说是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