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思恐极。
容桥瞥了一眼楚郡,随后道:“你智商退回五岁秦深也不会烧傻,他只是不喜欢去医院,身体还有些不舒服而已。”
秦深的确不喜欢医院,幼年时据说他出生后就被遗弃在医院,小时候没有父母家庭在缺乏安全感,致使秦深下意识在内心深处的排斥医院。
生病不到最严重的地步再坚决不去医院,这么多年来这个毛病连容桥都没辙。
楚郡瞥了一眼沙发上安静的人,托着下巴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会在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什么的,太玄乎了啊这。”
秦深握紧拳头看向楚郡,知道对方的观察力一直都高于常人,对于这番话,让他心中忍不住生出希望。哪怕他们看不到他也好,听不见他声音也罢,甚至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回到自己身体,他也无法容忍自己的身体被人占有这件事。
他没有那么无私大度,可以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拱手让人,他根本做不到看着一个假货顶着自己的名字,享受着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不仅将他身体占走,甚至还贪婪的从他的恋人身上索取本该属于对他的关心与爱意。
就算明天他可能会死、会灰飞烟灭,他也仍然祈求着有人能够发现如今住在那具名为‘秦深’身体里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秦深,然后告诉容桥,那不是他。
就算这个真相过于诡异,更可能会使容桥陷入混乱与痛苦,可他就像这么自私一次。因为哪怕是自私,他也不想看容桥再继续被那个假货欺骗下去。
可他什么也做不到,就算他凑到容桥耳边,对方也听不见他说话,只能祈求容桥快点自己发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调换了芯子。
二人的气氛在楚郡话落的那一刻凝固起来,秦深抿着唇望着容桥,心底暗暗祈祷着,希望容桥能够因为楚郡的话而醒悟过来,他们二人都无父无母,自幼便在一起,从最初在孤儿院到后来踏入社会,一路并肩同行。
对秦深来说,容桥不仅仅是发小、恋人,他更是亲人,是生命里最重要的另一半的存在。在曾经的二十多年来,他们彼此互相依偎,一路分担,这份感情比爱更加刻苦,更加深入骨髓。
容桥早已是融入血肉,不可缺失的存在了。
他们应该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清楚对方的喜好与性格,甚至是发呆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更不用说其他,怎么可能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可自从回来见到容桥起,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他的心一刻又一刻的变冷。
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发现那具身体里的人早已被不再是他,哪怕自己身体做出各种对过往的自己根本属于不正常不可能的行径,容桥依旧仿若不知道一般。
他拼命的告诉自己容桥可能早就开始发现了,只是不好确认,又或者因为这种事情实在超出理解范畴,暂时只是怀疑,还没来得及做出合理的反应与行为。
可现实却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心寒,因为住在身体里的那个人,明明与他全数相反,为什么还是没有发现,秦深甚至无法看出对方心中哪怕一丝的怀疑。
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假如不是容桥没有发现,而是他已经发现了,却没有拆穿,继续将秦易明当成他来看。又或者是一直以为对等的感情,其实都只是他在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罢了。无论是哪个,秦深都不愿相信。
然而如今,连身为普通朋友的楚郡都忍不住心生疑惑,偏偏容桥还是一点都没有感觉,不仅如此还否认了楚郡的猜测,并且对着那个占着自己身体的‘自己’还是那么温柔,甚至感觉比过往还温柔过了头。
“你们在说什么啊?”
凝固的气氛被打断,楚郡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而对面的容桥终于在一番良久的沉默后开了口:“你想多了。”话落便起身朝着沙发走去。
“什么想多了?”来人一脸疑惑。
楚郡抿了抿唇,将刚刚说的话都转述了一遍,只见那人撇了撇嘴,像是思考了下,才缓缓道:“秦深不喜欢去医院咱们也知道,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谁都不想说话。再说如果他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容桥肯定早就发现了,你忘了当年读大学时候他两的外号了么?要真有什么还用得着你瞎操心么,电影看多了吧你。”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我看是你太敏感了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那是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算了,不管了。”
秦深看着他们,只觉得浑身无力,好不容易升腾起了点点希望,如今又被彻底扑灭。
可让他最为心寒的却是容桥。
正如刚刚那番话,明明最应该发现的人是容桥才对,为什么他却一副根本没有感觉的模样?难道对于容桥来说,连他到底是什么样的,都看不出来吗?
他不由得抬头看向中间沙发上的紧靠着似乎在说些悄悄话的二人,只觉得眼睛刺痛的几乎要睁不开。他垂下头,双手紧紧按住双眼,自嘲的笑了一声。
真讽刺。
到头来以为最了解自己的人,却连个朋友都不如。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拼了命的回来呢?难道是为了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个笑话吗?
刹那间,秦深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梦。梦醒来,他还在做任务,他还在为了回来而拼命的努力着,坚定不移的朝着目标,咬紧牙关,哪怕前方布满荆棘也在所不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他也什么都触碰不到只能干看着他们,没有人发现他的消失,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
他二十七年的人生能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完全代替,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讽刺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我也感觉到了,怎么突然阴森了下。”楚郡抖了抖,看向容桥,开玩笑道:“你们家该不会闹鬼吧?从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舒服,怪恐怖的。”
秦深忽然看到秦易明动作僵硬了一下。
“觉得阴森就自个回家吧,好走不送。”察觉到‘秦深’的颤抖,容桥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发,淡淡道。
秦深寒着脸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忽然涌出一丝害怕。他忍不住想到,再这样下去,秦易明将来会不会有一天完全替代自己活下去,而他,只能这样被人们,被世界所遗忘?
倏然间,强烈的孤独感侵袭而来,让他不由得颤抖了下。
他终有一日会被替代,会被人、被世界遗忘,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的消失。
他之前为了回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他始终会被容桥遗忘。
想到这里,秦深就开始浑身发冷,脑子嗡鸣作响。对他而言,哪怕全世界都将他遗忘都无所谓,但唯独无法接受容桥将他遗忘。
唯独容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