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客气的再客气,疏离的再疏离。
他向路修远微笑着,也向路修远交谈着,半空中垂着的隔帘模糊了他们的面孔。
他们在低声叙说只有他们自己明白的暗语,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自若地眼神碰撞,视线随着眉梢眼角的每一个细枝末节黏稠着,纠缠着。
——没有人能看出他们的微妙氛围。
两个西服正装的男人相处的分寸再好不过,就连见多识广,来去如风的侍者都认为他们除了颜值气度以外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灿烂夺目,私密性很好的餐厅很是安静。
忽然,晏冷淡注意到了被推开的门。
那只手很快地推开,挡住了门的阻力,不过几秒又垂下手臂。挂着风铃的玻璃门距离这里很远,同时还分明隔着阻挠目光的苍翠欲滴,但是晏冷淡还是看见了,那个没什么特点的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还有熟悉又陌生的、半长的头发和温顺的脸。
于玚。
他们的目光短暂地交接,随后便是长久的对视。
在经历了长途的航行之后,于玚有些累了。可是他的肚子还在咕咕叫着,手边的特签还剩下一摞。
他从桌几边站起身,跨过已经签完字的几捆书,路过自己的房间,走进了厨房。
只是太久没有回来,他已经忘记提前请人将需要的用品购买。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于玚心里涌上一阵无力吐槽的疲惫。
虽然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但也多少没有ac数的人,说得就是他了。
靠在冰箱门边的于玚几经思索,目光在玻璃窗上游移不定。他现在不太想见一见晏冷淡,只是他的房子就买在晏冷淡的公司附近
在脑海里想七想八的于玚最终还是败于自己懒惰的神经,认命地捞起放在门柜的钥匙放进口袋,就下了楼准备去觅食。
他挑选的是一家上次和晏冷淡去过的餐厅,人不算多,但是很安静。
喷着彩漆的玻璃门用缤纷的色彩花着一个红鼻子的白色小丑,他的嘴巴是门把手,推开门时显得滑稽又好笑。
青年垂着头进门,门边长长的绿叶险险避过他裸露的颈,滚圆的风铃叮当作响。未曾想到在一个抬头的动作间遥遥对上一个人的眼,他下意识微微一笑,随后便想不太在意地收回。
但是目光就像凝结的冰雪,不听主人的劝告万般质疑地顿住。熟悉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隔着细细密密的缝隙、长势汹涌的绿植和击溅鹅卵石的淙淙流水,疲惫的青年认出了那道视线的主人。
他隐隐约约地看见了男人绽开的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突发性地事件令青年陷入一时的愣怔,他站在门边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样朝他对视,直到那道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地向他靠近朝他走来。
欢喜还未迟疑地生出,犹豫就已抢占了养分。
沉肃冷冽的男人闲步走近,高高瘦瘦的模样连西装革履都削弱不了半分他的贵气。他随手挑开滚滚珠帘,有银光在他手腕处一闪而过,略过体积惊人的盆栽,随着距离的缩短,也露出身后那个男人的存在。
那真是一个漂亮的男人。宽肩窄腰,有一种非久掌大权所不能的压迫感,但却很自然地被礼貌性掩藏。整个人犹如一条线,干净清澈,没有多余。
“玚玚。”
可他听不见。他的目光顺着男人的存在,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那张连不经意间侧头都沉静如水的脸上。
清淡平和,沉稳温柔。
然而于玚看他的目光却好像看一个恶鬼。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晏冷淡带着路修远走到他的身边,看着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设计师在短短的愣怔之后,脸色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透明,目光似有一瞬间的摇摇欲坠。
他挑了挑眉,立在于玚的身侧,抬手制止了向前靠近的侍者,等人心神领会地又退下后,拍了拍设计师的肩膀,唤回他的目光。
“玚玚,怎么了?”他语气亲昵地关心道,丝毫没有当着情人的面安抚正室的心虚:“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于玚抬起头,他比晏冷淡矮一些:“没、没有,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缓过神,好像刚刚的反应不过是一场错觉,下意识勾起一个温顺的笑脸,细长的眉头弯着,温和地向晏冷淡解释:“师兄,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
晏冷淡凝视着他,沉沉的嗓子没有情绪:“我也很惊讶,你会在这里出现。玚玚。”
于玚垂下眼,听出爱人的不快,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想休息一下,再找你来着。”
“是吗?”晏冷淡点点头,他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讲这些,便短暂地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侧了侧身,向于玚介绍一直安静地立在他身后的男人,客气中带着点亲近:“这是路总,路修远。”
“你好。”于玚说,“我是于玚。”
“于先生好,我是路修远。”年长的男人微微一笑,黑色的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的脸上,平淡如水。
疑心暗鬼
晏氏顶层,下午两点。
年轻俊美的男人推开门,手上拿着文件的秦明月身在其身后,他抬着手臂在跟他人通话,声音有一种凝滞的冷漠:“去查一下于玚的经历,不要用原来的渠道。”
“好的,老板。”电话里传来休假已久的韩特助的声音,沙哑低沉:“我会尽快办好这件事。”
“你不需要调查全部。着重点是他的人际关系,工作经历。”晏冷淡沉声说,“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