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北已语声柔和地问她“你是因为不满大嫂这般行事,还是不允许外人接近熠航”
顾云筝如实道“兼而有之。就算是大嫂先来询问,我也不会答应。”
霍天北满意一笑,“那就好。”
顾云筝到此时已能确定,他是在试探她。这样看来,她的反应是歪打正着了心里却不能因此而欣喜,反而有一种上当的挫败感。
“你刚主持中馈,我帮不上忙也算了,却不该给你添乱。”霍天北套用她说过的话安抚她,“大嫂那边我派人去传话,要她日后行事主意分寸。你别生气。”语声略带敷衍,像是平时哄熠航一样。
顾云筝眉梢微动,又抚了抚额,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多谢侯爷”。
“这件事我也有一半的错,你多担待。”
一点诚意都没有,完全就是在敷衍。顾云筝想想也是,换了谁都一样,故意犯下的错,道歉时又怎能有诚意心念转动,和声道“再有这种事,侯爷能不能先与我说一声如果这种事一再生,定会传出闲话。说我无能被侯爷看轻事小,说侯爷内外不分动辄插手内宅事宜事大。侯爷实在是清闲的话,不能将外院的庶务接到手里么听说二爷总是忙得焦头烂额,侯爷不如帮帮他。”
她是真会说话。或者说,她是真会不带脏字的骂人。闲得没事插手内宅事宜的人是什么货色说完这个就建议他拿回打理庶务的权利就更气人了,分明是在说他不知谋取不务正业不分轻重。
霍天北是有些恼火的,但是对着她那样无辜柔美的笑容,火气就消散了大半。再说她是有意要他生气,上当就太傻了。是以,他笑着颔,“这话在理。往后内院的事我一概不闻不问,至于庶务,不值得我接手。你要是能内外兼顾就好了,庶务就交给你消磨时间。”
这语气,好像庶务只是个玩物而已,他高兴的话,可以赏给任何人。顾云筝扬眉一笑,“说话算数”
“我何时骗过你”
顾云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那好,过段时间,侯爷就把庶务之类的琐事交给我吧。内宅这些小事,每日一两个时辰已足够。”
听着她这甚为托大的话,霍天北笑出声来,“刚会走就想跑。能力不济的话,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哭鼻子的时候,我任由侯爷落还不行么”顾云筝嘀咕道,“左右你也不将那些放在眼里,让我试试又何妨与其让二爷捞油水,还不如让我败家呢。”
霍天北朗声大笑。
顾云筝也笑起来。这种可以当真也可以当做玩笑的话,与他说说也无妨。哪天他看霍天赐不顺眼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打理庶务,说不定就会想到她。趁着他心情愉悦,她又说起给熠航找小厮的事,“总是我们陪着实在是不妥当,侯爷手里不乏成家生子的仆妇吧选两个合眼缘的过来也非难事。”
“已经让徐默留心了。”这种有商有量甚至有默契的情形,让霍天北心里暖暖的。
顾云筝有心叮嘱他不要凭一时感觉定人去留,转念想到他对熠航兴许比她还要上心,忍下不提,催他午睡去。
霍天北知道她忙了大半天,定有些疲惫,也就离开暖阁,不再扰她。
顾云筝躺了一阵子,起身更衣,回到积翠轩。进院门之际,正是戏到中场歇息的时候,顾云筝听到二夫人正与人闲话家常。
与二夫人站在花树下闲聊的是简阁老的夫人。简阁老在内阁始终奉行中庸之道,与权臣贵胄间的来往也是尽量一碗水端平,与哪家都是一样,有来往,却不频繁。简夫人四十来岁,待人温和中透着疏离,对着不投缘的人话就很少。
简夫人见到顾云筝,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移步迎上前,“方才还在想呢,四夫人离开有一阵子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房里有点事,回去看看。”顾云筝笑道,“夫人别怪我失礼才是。”
简夫人体谅地道“怎么会。当过家的人都知道,今日你定是忙得团团转。”又打量着顾云筝新换上的衣物,由衷称赞,“这一身衣服真正好看,快与我说说,是请哪间铺子哪位师傅做的回去我也给几个女儿去做。”又略带不安地道,“有人效仿衣饰,四夫人会不会责怪”
“怎么会,能入您的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顾云筝笑道,“只是那铺子、师傅都不是有名气的,说出来怕您笑话。”
被简夫人有意甩下的二夫人,正凝眸打量着顾云筝。不怪简夫人称赞,顾云筝这一身打扮,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湖蓝色的大袖右衽春衫、百褶裙,腰系青蓝色丝绦,更显身形纤长窈窕,腰肢不赢一握。春衫前襟没有任何装饰,百褶裙下摆绣出了水面的涟漪、碧绿的莲叶、盛放或含苞的莲花。随着裙摆被春风轻柔拂过,栩栩如生的莲花轻轻摇曳着。
二夫人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顾云筝衣衫背后的装饰。右肩下有点点花瓣下落,被那湖蓝衬着,似是落入了湖面。而百褶裙后面的下摆,则绣着隐约可见的青山绿树,还有一只白色的大鸟,展翅飞扬。
将衣物、刺绣、风景恰到好处地融合到一起的装扮,与时下女子兴穿的缕金、彩绣等工艺的衣物相较,真真是别出心裁又典雅别致。正面已让人侧目,偏生最夺人眼球的在背后。
这只小狐狸,是个出风头的高手啊。二夫人腹诽着,听得简夫人道
“早就听说四夫人开了间绣品铺子,不瞒你说,早就去过几次了。这一身穿戴,是不是出自郑师傅之手嗯,细看看,真像是她的手法。”
顾云筝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确是我请郑师傅帮忙做的。”
“这就是了,难怪这样打眼。明日我就去找郑师傅,请她照样做几套。”没有哪个贵妇会总穿同样的衣服出现在宴请这类场合,定远侯夫人这身衣服,今日之后就会变成家常衣物,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必然要换花样。简夫人若不是深知贵妇们这个不成文的习惯,也不会这么说。
顾云筝笑问“贵府几位小姐怎么没同来”
简夫人便笑,“都争着抢着要来,全带来的话,便是四夫人不嫌吵,我就先头疼不已了。改日吧,等四夫人清闲一些,让她们过来拜望。说起来,你也只比她们大三两岁。”
两个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走进室内。
二夫人落在后面,看出简夫人待顾云筝不同于别人。这是不是意味着,简阁老有意与霍天北走得近一些方才她委婉地询问简府几位小姐的情况,简夫人却是不正经搭话,一味与她东拉西扯,让她有些失落。
此刻她却欢喜起来。如果来日简夫人与顾云筝来往频繁的话,两家结亲也非难事吧简阁老膝下女儿个个知书达理有才有貌,多少人家都惦记着。锦安是秦阁老的外孙、霍天北的侄儿,娶简家女也不算高攀,差的只是两家的交情没那么深。这样想着,她要与顾云筝平和相处的心又诚了几分。内宅的事情便是让她再不甘再恼火,也大不过锦安的婚事。也是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了太夫人的用意她们婆媳两个与顾云筝欢欢喜喜相处,果然益处多多。
顾云筝与众人寒暄片刻,陪着太夫人听了会儿戏,便又出去看游园的人们。
经过关着夏莲、穆姨娘的地方,她看了一眼,见院子附近无人逗留。她事先问过霍天北,他说不需顾及什么,也就不需将人移到别处。她专门派了两个婆子帮忙看门霍天北不在乎规矩,她却要防范两个人垂死挣扎闹起来,万一有人被吓到,就等于她将寿宴办砸了。
越来越觉得,有霍天北这样一个夫君,是特别倒霉的一桩事他看似温和或清冷,实则是惯于霸道行事,而这正是她不能接受的一点,生平最烦自己的事被人影响被人干涉。之于午后他的承诺,那摆明了哄孩子的语气,可信度可想而知,为着避免日后被气得肝儿疼,还是听过就忘比较好。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