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鹰越飞越高,它像剑一样飞向远方。
但是,它究竟是飞向何方呢?
西西弗里不知道,他只是依照着海姆达尔的指示在行动罢了。
在这漫长飞行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望向下方广袤的大地。
那是大片的农田,那是零零散散的房屋,还有分明的道路以及不时出现的稻草人。
有时候也会看到山,但是在高空鸟瞰之下,它显得矮,就好像丘陵。
也会看到森林,它们倒是透出一种几乎是结块的绿。
西西弗里从未比此刻更加自由。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如飞鸟般高扬,而自我正在与那下面劳作着的农民们割裂开来。
“我再不是那个贫民窟的受欺凌者了,如今的我,是凡者,是巫师……”西西弗里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又仰起头看了看那只羽翼利落漂亮的水鹰,颇为自豪地补充上了一句,“我是……神明。”
“好了,小子,别自恋了,到前面就可以下去了!”海姆达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西西弗里的心理独白。
他仍旧是那副怪异跳脱的模样,这家伙呐喊道:“现在,你瞧见那边的小院子没有?”
西西弗里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由暗影组成的箭头,指着一个方向。
他顺着看过去,现那边确实有一个建筑集群。
院子?
海姆达尔对这建筑集群的称呼让西西弗里有点疑惑。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院子”。
那里的树木生着怪诞的瘤节,就好像是掌管着山谷的林妖,它们在亏缺月亮投射的纠缠月光下疯狂地舞蹈。
还有一些用花岗岩堆砌起来的石堆,故意被磊成高大的模样,仿佛是用以恐吓来者的石头巨人。
广阔平原上唯独这里显得荫蔽又寂静,好像有些古怪徘徊着的幽影正在试图把这地界与生机活力隔绝开来。
这比起所谓的“院子”更像是坟墓。
或许是某种人类从未知晓的存在的安息地吧。
但是,西西弗里并没有直言自己的感受,因为他并不清楚这种布置是否是那些霍德尔信徒的风俗。
于是他在距离那地标不远处就落到地面,决定凭自己的双腿走过去以展现对其传统的尊敬。
他磕磕跘跘地走进了这座袒露在原野上的,为霍德尔信徒而准备的庭院。
置身于此,西西弗里能够嗅到实质化的腐败的气息。
那是泥土与腐烂的植被混合着散出的略微有点儿难以描述的气味。
西西弗里感觉这股气味不可阻挡地冲进鼻腔挟持了自己的头脑。
“好了,真是家的味道。”海姆达尔好像很享受这景致,竟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西西弗里强忍着不适,只是皱着眉头放轻了脚步。
“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呢?”海姆达尔好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西西弗里。
但是西西弗里不说话,只是静默地漫步。
海姆达尔这时候仿佛是真忘了一样的,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呢?”
直到西西弗里已经漫无目的地走了好几圈,乃至于天都微亮起来,他才得出答案。
不对,应该是他宣布了答案。
这家伙激动地大喊道:“对,对,就是现在,快来吧,西西弗里,往那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