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浔坦然道:“的确有过故意涉险,试探你出手的想法。但真没想到刺客会浑身涂毒李兄,朕就算疯了些,也算一国之君,没有被刺客追到落魄至此的雅兴。”
他话音分外真诚,只是没正经几分钟,话锋蓦然一转,道:“那你因此不悦,是因为忠君,还是只是不喜我受伤?”
和数年前那个雪夜,相似的问题。
谢燃微微垂眸,似要启唇作答。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几名农妇说话的声音,原本应该会到傍晚才回来的张大娘才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去而复返了。
谢燃原本打算留了钱就是打算不告而别,而后带赵浔离村去往最近的郡府,说明身份,让赵浔能及时回宫医治。
只是张大娘回来的太快,他都还没来得及“不告而别”。
谢燃心中一动,竖指于唇,提醒赵浔安静,而后他推门而出。
张大娘原本在和邻居念叨什么,两人用着方言,语飞快,神色虽谈不上焦虑,却也面带疑惑。
见谢燃出来,邻居嫂子打了个招呼,便说回去做饭了。
张大娘转向谢燃,笑容热情:“怎么样,媳妇好点了吗?”
谢燃笑道:“内子体弱,无甚大碍。但到底受了惊吓,伤了根本,得尽快回城将养。”
他提到回城,便有试探之意,张大娘果然立刻面露难色,问道:“小李,听你们口音,不是俺们郡人?”
谢燃摇头:“此行我送内子归宁,她家乡偏远,路途坎坷,便遭了盗匪,流落此地,幸得相救。”
说到这里,他神色间露出一点适时的疑惑::“您不是去城里卖货了吗?这么早回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刚才还和邻居聊的火热的张大娘立刻“哎”了一声,打开了话夹子。
“城巷今日戒严,不许摆摊,也不许咱们乱逛乱跑,那些官爷军爷们啊,就都带着甲在街上逛,看大伙儿的通关文牒,说要找两个流窜犯。”
谢燃袍袖下手指微动,口中像纯粹捧场似的轻轻叹了声:“是么,那两个流窜犯,是什么样的人?”
张大娘恍然未觉:“是两个男的,说是偷了郡守的东西,抓逃奴呢。”
谢燃又笑了下,用闲聊的语气道:“怎么只是个逃奴,就这般大动干戈?不知道的还以为逃了个逆贼刺客呢。”
“谁说不是呢。”张大娘立刻被勾起了没尽的八卦心:“所以街坊都在传,是不是逃奴拐到了郡守家的娘们呢!”
谢燃:“……”
真相恐怕谁也猜不到所谓的逃奴拐了个皇帝,充当自己的妻室。
张大娘兴致勃勃道:“你倒别说,那逃奴看画像,长得还真俊”
她边说边从菜篮子里掏:“似乎那人是犯了大事,路上官老爷们到处画像呢,还让俺拿带张回乡里。来,小李你也看看,你这还带着媳妇儿,可别一不小心撞到了那凶犯……”
张大娘还在絮叨,谢燃便自然地接过画像,看了起来。
果然,是李小灯。
通缉画像其实只是寥寥数笔,勾勒出人的面部特征,要是些五大三粗,奇形怪状的尚且容易记忆,但长得好的那些脸,无非都是三庭五眼、剑眉星目,看完了除了“标致”什么都记不得。
更何况,画像中的少年头尽数用布带绾起,一身粗布麻衣,神态羸弱怯懦,并不会让人联想到一看便是贵公子做派的谢燃。
“小李啊,你看这么久,难道是认识这人?”张大娘有点纳闷,想了想又面露喜色:“真这样就好啦!你好好想想,万一真见过,给了官府线索,能赏个好些银子。”
“见倒是没见过,”谢燃笑的十分坦然:“只是忽然觉得这通缉犯和我长得还有些像,不觉多看了两眼。”
他这样一说,张大娘“咦”了一声,也凑过来看画像:“你不说倒没觉得,这么一看还真觉得鼻子眼睛有点像,这么瞧着,这逃奴也长得挺俊哩。”中年农妇说到这里,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显然把谢燃的话当成了一个玩笑。完全没把面前人和画像上的通缉犯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