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在门外跪成一排,大气儿不敢出。
顾宴礼长腿越过门槛迈进寝殿内,清贵淡漠的凤眸在殿内逡巡了一圈儿,抬起步子一步步向床的方向走去。
寝殿内寂静一片,倒显得顾宴礼迈进的脚步声越清晰可闻。
姜清慈侧耳凝神听着,紧咬着唇不敢用力呼吸。
“皇叔,朕已经歇下了。”沈确突然出声,脚步声也在距离床前六尺远停下。
沈确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困意:“皇叔深夜造访,是有什么要事?”
因为他的动作,被子顶部被掀起一丝缝隙。
光亮从缝隙中晃进来,姜清慈心跳骤快,紧紧抓住被子。
也不知是不是高度紧张时引起的错觉,她能感觉到顾宴礼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穿透衾被,落在了她身上。
手背上却倏然覆上一只大手。
五指蛮横地挤进她的指缝,将她扣牢。
姜慈心弦紧绷到了极点,任由他扣着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什么大事。”顾宴礼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今晚接风宴你走得早,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谢皇叔关心,只是昨夜没睡好,乏了。”沈确眼微低垂,乖巧地应道。
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微动,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姜清慈的掌心。
“既然这样,我就不叨扰你了,你早些歇息。”顾宴礼垂眸,转身离开。
姜清慈耳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不动声色地要抽回手。
沈确却突然开口:“皇叔请留步。”
脚步声停下。
姜清慈被吓了一跳,刚要放下的心又再度提起,老老实实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不敢再动。
顾宴礼回头,眉头微皱:“什么事?”
“皇叔和宋小姐的婚期是哪日?提前告诉朕,朕好托人筹备贺礼才是。”
沈确的话好似一盆冷水,兜头从姜清慈头顶浇下,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姜清慈脑中彻底一片空白。
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去,除了顾宴礼那一句“婚期还没定,不着急”。
也不知顾宴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沈确拉开被子,吊儿郎当地对她打趣儿道:
“人都走了,姜丞相该出来了,省得明日被人现闷死在朕床上,朕有嘴也说不清了。”
姜清慈垂眸,下床捡起簪子束好,往外走:“臣先告退了。”
“对了姜丞相。”
沈确在身后叫住她,提醒道,“皇叔和右相府宋小姐两情相悦许多年,不日便要成婚,你是皇叔手下的第一得力干将,最了解皇叔,就麻烦你替朕选份贺礼了。”
姜清慈眸光微动。
说起来她和顾宴礼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父亲生前是顾宴礼父亲的幕僚,临终前将她一家上下托付给了顾宴礼的父亲照料。
她的兄长,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顾宴礼的刀。
兄长死后,她便代替兄长留在了他身边。
他教她平戎策,教她定国安邦,也教她如何步步为营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他允诺她一生顺遂,也许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没想到,他登上高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右相府提亲,求娶宋婉。
几年的陪伴和承诺都成了笑话。
她气不过,便骑马过长街冲进了摄政王府,冷声质问他为何出尔反尔,却被他寻了个由头,贬去南蛮。
美其名曰,让她磨砺心性。
一去便是三年,她在南蛮苦病缠身几度垂垂欲死,寻常的乡野小儿都能往她门前扔石头骂她“欺上瞒下的狗贼不得好死”,污名骂声她替他背负,他却在上京稳坐高位倒是没了后顾之忧。
姜清慈垂眸拱了拱手:“谢陛下提醒。”